她觉得长大了,能够坦然面对发生的一切
1978年,在中国历史上,永远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在这一年,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思想文化各个领域,都显示出独特的气息。尤其是在年底召开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全党工作重心的转移,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一个全新的中国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教育界,最重大的事件当属高考的全面恢复。尽管高考制度在1977年已经部分恢复,然而全国性高考的正式恢复则是在1978年。从这年起,高校招生恢复全国统一考试,上百万青年如过江之鲫般涌向刚刚重开大门的大学。根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显示,1978年全国高考610万人报考,录取40.2万人。
在成都考区,一位容貌秀美的女老师宣布考场规则,下面的考生瞪着新奇的眼睛,目不转睛又略带紧张地注视着。试卷发下来,这位老师面带微笑在教室里来回走着,她的笑容里包含着甜蜜、欢快,还有一丝惆怅……
这位女老师就是廖晓义。一年前,她完成了四川大学哲学系课程,毕业后留校,担任哲学系助教。远在重庆的妈妈和两个弟弟都来看她,刚刚摘下“右派”帽子的爸爸,在1978年秋天也风尘仆仆地从重庆来到成都看她。起初,廖晓义对爸爸是很抵触的,因为他对于这个家伤害太大了。
廖晓义忘不了小时候那凄苦悲怆的一幕——她8岁那年的一天,门庭冷落的廖家突然传来门卫的吆喝声:“廖宣敏家,有人找!”廖晓义带着两个弟弟急冲冲地跑到大门口,只见一位衣衫褴褛、脚穿草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廖晓义气喘吁吁地问:“你找谁?”“晓义,怎么不认识了?我是你的爸爸呀。”中年男子眼里滚动着泪水,想把女儿揽到怀里。廖晓义吓得后退了几步,怯生生地躲到大门后边。卢光特喜滋滋地跟着儿女进屋。踏进门槛,廖晓义蓦然发现妈妈脸色很难看。
那天傍晚,廖晓义目光凄楚地望着爸爸一步三回头地怆然离去。当他的身影被嘉陵江的雨雾渐渐吞没时,他在廖晓义童年的记忆中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爸爸走后好多个夜晚,妈妈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给组织写检查。
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廖晓义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每次一年一度班干部的选举,她都被选中。但是由于爸爸的问题,每每落榜。看着被选上的伙伴们兴高采烈的样子,要强的廖晓义伤心地哭了。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
有一次,在“学少年英雄刘文学”主题队会上,廖晓义发言说:“刘文学为保护国家财产舍弃自己的生命,我又有什么利益不能舍弃呢?我虽然没有被选上小队长,可我照样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老师带头鼓掌,对她说,无论做什么事,只要能坚持到底,不灰心,相信自己,就肯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此刻,面对分别16年的爸爸,廖晓义心底涌动着心酸往事。她心里为爸爸的平反感到高兴,但童年以来的隔膜和误解使她拒绝与爸爸亲近。饱经20多年凄风冷雨的卢光特,见到女儿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我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说着,这位饱经风霜的刚毅的革命者竟然泪流满面……
廖晓义的心里感到一阵阵酸楚。
卢光特看到廖晓义的书案上放着哲学课教案,作为一生从事马列主义研究的老共产党员,他很想将女儿的讲义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为女儿教好哲学课当参谋。然而,他刚刚翻了一下书桌上的讲义,廖晓义便不近情理地说:“请别动我的东西。”
“晓义,爸爸只是看看。”卢光特有些尴尬地说。
“征得我的同意了吗?”廖晓义还是那副冷漠的面孔。
深爱着女儿的卢光特只好遗憾地将讲义合上,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