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庾、王江州之争
咸和四年(329年)庾亮初镇芜湖时,《庾亮传》记其官守为“持节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成帝纪》所记,于都督以下脱豫州二字。《通鉴》略同本传。胡注对都督诸军事的地境作出了解释。我们把胡三省的解释,加标点表示如下:“豫州、扬州之江西:淮南、庐江、戈阳、安丰、历阳等郡也。宣城郡属扬州。”这就是说,庾亮都督范围包括侨立的豫州,也包括扬州的江西诸郡以及扬州江东的宣城郡。这样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建康上游,紧迫建康,长江两岸的郡县全在庾亮手中,庾亮的军队朝发而夕可至建康。所以庾亮名为藩镇,实际上却能够掌握朝权。王导则被庾亮困死都下,无法动弹,只有等待时机,徐谋生计。
庾亮出镇同年,江州刺史温娇死,地入强藩陶侃之手,庾亮无力与陶侃争夺。五年以后,咸和九年(334年),陶侃死,庾亮始得总统荆、江、豫诸州,从密迩建康的芜湖迁镇武昌。庾亮“虽上流分陕,而顿失内权”。这种情况,给力图改变现状的王导以可乘之机。接着,事态就向有利于王导的方面发展。
《晋书》卷七六《王允之传》:允之“咸和末除宣城内史,监扬州江西四郡〔诸军〕事,建武将军,镇于湖。”咸和末当指咸和九年(334年)。是年六月乙卯陶侃死;同月辛未,庾亮加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荆、豫三州刺史,徒镇武昌。王允之为王舒子,王导侄。于湖在芜湖附近,两地都在江东。王允之出镇于湖,当是趁庾亮徙官之际,踵迹而来,占领紧逼建康的长江两岸之地,以图纾解琅邪王氏在建康的困境。不过,这时豫州都督刺史仍为庾亮,至少名义上如此。王允之在于湖能否立定脚跟,还难确定。
第二年,即咸康元年(335年),春,发生了石虎入侵事件。《成帝纪》:是年“夏四月癸卯,石季龙寇历阳,加司徒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以御之。癸丑,帝观兵于广莫门,分命诸将,遣将军刘仕救历阳,平西将军赵胤屯慈湖,龙骧将军路永戍牛渚,建武将军王允之戍芜湖。司空郗鉴使广陵相陈光帅众卫京师,贼退向襄阳。戊午,解严。”以干支计,自所谓石虎入侵至解严,共十五日,在这十五日中,王导利用机会调兵遣将,完成了对豫州治所周围要地的占领,并使前一年已占据建康上游两岸之地并出镇于湖的王允之,改镇豫州旧治芜湖。看来,当年庾亮出都时所统“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郡”,统统归于琅邪王氏势力范围。而郗鉴所遣陈光之众入都为宿卫者,也未再返回原来建制。《晋书》卷一零六《石季龙载记》记此事,只是说“季龙自率众南寇历阳,临江而旋,京师大震”。《王导传》也只是说“石季龙掠骑至历阳,导请出讨之。加大司马,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俄而贼退,解大司马……”,云云,都是含糊其词,没有说及细节,似乎有些隐情。
寻绎史实,我认为有一些难于解释之处。庾亮西移后王允之踵迹出都为宣城内史,似属窥探性质。王导还需寻求口实,才能进行有效的部署。恰恰这时石虎南来,王导抓住时机,十五日内完成了全部军事部署,占领了建康以上长江两岸的许多要地。看来,偶然的事态促成了这一历史的转折;其实,偶然事态之中却留下了值得分析的蛛丝马迹。
《晋书》卷八三《袁耽传》:“咸康初,石季龙游骑十余匹至历阳;〔太守〕耽上列,不言骑少。时胡寇强盛,朝野危惧。王导以宰辅之重,请自讨之。既而贼骑不多,又已退散,导止不行。朝廷以耽失于轻妄,黜之。寻复为导从事中郎,方加大任,会卒。”案袁耽少年时无行,起家为王导参军,说苏峻将路永归降王导,可见他是亲附王导,与王导关系较深的人。他虽以报警轻妄不实受黜,但不久却得入王导府为从事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