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吧嗒!”张乃驰眼看着自己击出的主球擦着黑球的边沿而过,撞到球台内侧后轻轻滚动了几下,刚好停在右上方的袋口。他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走到悬在墙上的计分牌前,随意地拨动小铜片:“该你了。”
李威连面朝窗户坐着,似乎没有听到张乃驰说话。从位于三十层的美国俱乐部的窗户朝外望,浦西和浦东的美景一览无余,蜿蜒流动的黄浦江就在脚下拐出那个汇聚龙气的巨大转折。正是新春将近的日子,鳞次栉比的高楼上灯光绚丽夺目,台球厅整片落地大窗外犹如展开了一张巨大的屏幕,以琼楼玉宇般的魔都之夜作为背景,似要上演一出又一出悲欢离合的人间戏剧。
张乃驰看了看计分牌,大比分2:2,两人战平,这一局决胜局李威连领先10多分,台面上还有若干彩球,自己应该尚存反败为胜的机会。他走到李威连身后,又叫了一声:“william,该你了,看什么呢?”
李威连没有回答,张乃驰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不远处的外白渡桥上车辆穿梭来往,好像横跨在黄浦江上的又一条灯河,伫立在百年铁桥这一侧拐角处的俄罗斯领事馆上,椭圆形的屋顶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映得雪亮,一面红白蓝三色的俄罗斯国旗正在徐徐降下。
“……这副情景让我想起了1997。”李威连低声说。
“哦,降旗啊。”张乃驰对触景生情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尽快和对方分出胜负。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们离开香港回到上海,已经十一年了。”
张乃驰随口敷衍:“是啊……刚回来时我们还常常一起到美国俱乐部来打台球,现在好像很久都来不了一次了。”
李威连抬头看了张乃驰一眼:“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我们都没怎么好好聊了。”
“呵呵,连重组这样的大事你都不先和我沟通,还有什么可聊的呢。”张乃驰耸耸肩,“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敢再抱什么奢望了。”
李威连站起身往球台走去。以夜空为底的落地大窗仿佛幽蓝的镜子,球台在正中央闪着墨绿色的微光。李威连和张乃驰并肩站在球台一侧,两个人的身影几乎难分彼此,同样的匀称、挺拔,看上去真有点像一对亲兄弟。
分开时,尚且泾渭分明;靠近时,一个便被收入另一个的身影之中,浑成一体。
李威连只比张乃驰略高些,肩膀略宽些,但就是这点点毫厘间的差距,细微到几乎不能用肉眼轻易观察到,却造成迥然相异的气场。使人不禁惊叹,人与人的质地竟然可以如此类似,又如此殊异。
“为什么非要打黑球?”李威连一边在球杆头上擦着滑石粉,一边摇头,“又急于求成了。”他几乎没有弯腰,球杆朝袋口前的主球轻轻一触,白球跳跃向前,把紧靠左侧的红球推进了网袋。
“你不是今天刚从北京回来吗?我怎么和你预先沟通?”他继续不以为然地说,同时目测距离和角度,现在有一颗绿色球和一颗蓝色球都在攻击范围内,当然也可以试试那颗黑球,不过难度稍大。
“但是你提前回上海也没告诉我啊?否则我就不去北京了。”
李威连还是选择了最顺手的绿球,一击落袋之后,他对张乃驰笑了笑:“行了,别抱怨了,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不是我有什么想法,是你想怎么安排我!”张乃驰闷闷地说,“重组核心团队里也没有我,william,我是不是彻底出局了?”
“出局?richard,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西岸化工这座庙,想要自立门户了呢。”李威连又轻轻松松地打落一颗红球。
“我?自立门户?!”张乃驰很有些紧张,“william,你不要去听那些风言风语,我这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偶尔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