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着抖朝他走过去。他在进电梯之前看见了我,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显露出来,很平静地示意我一起上楼。
“在电梯里他说:‘没想到你会来,我房间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我愣住了,就在这时电梯停下来。他跨出去,回头注视着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电梯门就合拢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到底层大堂的,突然我就站到了瓢泼大雨中。六月的香港白天闷热异常,夜雨却冰冷刺骨,我好像又听到那天他在机场讲的话,我浑身战栗地瘫倒在遍地雨水中,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客房的大床上,几年前的情景仿佛又重演了。屋子里有股清冽、淡雅,略带苦涩的木质辛香,只要一闻到这股味道,我就知道他在我的身边。但我又立刻意识到,相似的场景中游荡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这次他并没有守在床边,而是远远地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背衬着维港对岸已经阑珊的灯火,脸孔黑黢黢地沉没在阴影中。
“‘你醒了。’他气定神闲地说,看到我挣扎着要坐起来,才抬了抬手:‘别动,你现在必须绝对静卧。’
“‘经验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在让人从容不迫的同时,也使人变得无动于衷了。你看葆龄,这次你发病我就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一点儿都不慌张地坐在这里等你醒来,还能有心情喝了点威士忌。’
“我看见他手里的酒杯,在以夜色为底的窗玻璃上折映出闪烁的光点。我回想起了昏倒前他说的话,又试图支起身来。
“‘你太不听话了,葆龄。’他这才很无奈地离开沙发,坐到我的身边来,温柔但坚决地把我按回床上,‘不许动……你要找什么?’
“我是想找他在电梯里提到的女人,或者她的痕迹……可我不敢说出口。
“他必定立刻猜出了我的意图,唇边掠过一抹嘲讽的轻笑,却对我的探询置之不理。
“‘刚才等着你醒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人就是这样变老的,越来越经验丰富、也越来越麻木无情,直到变成朽木一块,即便裸体的美女站在面前也提不起兴趣,就该到退出舞台的时候了。我很期待我的这个时刻早日到来……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低下头靠近我问:‘你呢葆龄?难道你还没有对此情此景对我们之间发生的种种对我这个人感到厌倦吗?’
“我太虚弱了,虚弱得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只能半死不活地盯着他看,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回答他:‘我……不厌倦,和你在一起我很、很愉快。’
“我的话引得他笑起来,随后他也躺到床上来,把我紧紧地搂在他的怀里。
“‘经验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让人明察秋毫。这么多年来我在女人身上耗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总算能够辨别出女人的谎言。葆龄,你在撒谎,我从来就没有令你真正愉快过。’
“我无法回应,就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房间里没有开灯,生离死别的悲恸凝聚成团,比前几年在那个明亮宽阔的机场更强烈百倍,我却不像当初那样手足无措了。william说得真对啊——经验使我们成熟,也使我们丧失激情,伴随着经验的增长,人也就无可挽回地衰老了。
“他搂着我,用温情脉脉的语调说出下面这段话:
“‘葆龄,我应该向你坦白,其实我也一直在对你撒谎。就是所谓的愉快原则,男人的立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它并不适合你。我强迫你接受它,是出于纯粹的自私自利,因为我很喜欢你,葆龄,你柔弱、浪漫、别有风情。而且,和你相处时还有种异样的罪恶感和危机感,这些都给予我极大的刺激,是我从其他女人身上得不到的。所以葆龄,你应该认识到,并不是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