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周围有那么多人,却只少了一个站在绿萼梅前的长公主。
围栏边的廊上落了一地的首饰,那支曾作为彩头当众赠给明野,又被明野戴回容见鬓边的花钿,此时跌坠在地上。锦衣卫来来往往,没有人会顾忌这些。
花钿是很脆弱的东西,寻常佩戴时都需要小心保护。上面缀着的的东西都已散落,在黑暗中泛着些许属于宝石的光泽,但已经支离破碎了。
明野竟还保有理智,那些细枝末节一点一点涌入脑中,由结果来推论,容见的一切打算和计划似乎都变得很容易猜测。
不过那些都只思考了一瞬,明野想起离开之前,容见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样天真,那样可爱,说话时撒娇的语气,句末最后一个字扬起的音调,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容见的演技不算好,但胜在出人意料。
明野活到现在,细算起来,没有被人骗过。他对任何人都抱有疑虑警惕,明白人的天性,身侧之人的一言一行,哪怕是随口一句话,他也会本能考虑是否有异。也正是因此,不知抓住多少刺客奸细。即使是看似上当,也是提前察觉别人说谎,顺势而为罢了。
令他心甘情愿上当的,容见是唯一一个。
明野也会被骗。
明野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喉结微微起伏,沉默地吐出几个字。
——小骗子。
他转身离开。
*
起事之前,达木雅就用借口推辞了今日的游园,无论成败,太平宫是不可能再待了。
孔九州不知为何要匆匆离去,他直觉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也不能掌控的事。但在马车上看到被捆住手脚,堵住嘴,蒙住眼睛的长公主时,还是惊骇交加。
他压抑不住这样的情绪:“你怎么敢把她掳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达木雅都没有和孔九州商议过,他不那么相信自己的师父,特别是在大胤的地方。
所以轻描淡写道:“和南愚人做的交易。他们要对大胤皇帝施厌胜之术,就托我在宫中制造混乱,长公主是最好的法子。”
说到这里,他朝孔九州笑了笑,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也不知他们得手了没有。若真得手了,我手里就是大胤最后的血脉了。”
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马车已经疾行而起,飞速驶离了太平宫。
孔九州似乎觉得达木雅在异想天开,疾言厉色道:“她是大胤的长公主,一旦丢了,不仅是宫中,全城都要戒备,绝不可能放人出入。你如此冲动行事,又有什么深谋远虑不成,是要将一行数百人的性命都丢在此处吗?”
达木雅听了这话,似乎是烦了,笑容一顿:“师父的意思是,不该掳走长公主,此时该完璧归赵,向大胤皇帝磕头认错不成?还是说师父也觉得这位长公主对大胤十分紧要,所以才如此焦急难耐?”
孔九州已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他作出最合理的判断:“兰亭,你不必如此。现在的窃国逆贼是她的父亲,他们却不是一个姓氏。长公主丢了死了,费金亦反倒高兴,坐实了这个皇帝,旁人也再难动摇,不可能受人威胁。按我的意思,为了安全起见,你不如立刻杀了她,少了这个拖累后也可改头换面,趁机逃出去。”
达木雅道:“杀了她?弟子废了好大的力气,师父就让我杀了她!”
“还是,有什么私心?”
孔九州沉默了片刻,他掀起帘子,看了眼窗外,那里却全是他陌生的街景,不知道在北疆停留太久,已忘了从前,还是这里是城破后重建的楼阁。
孔九州似乎是感怀过往,叹息道:“你杀了她,侮辱她的尸身,再抛尸于护城河中,让天下人都知道,容氏窃国,便是这样血脉断绝的报应。我的大仇,也可得报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