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微微h)
李逐把烘得半干的衣服拿到洗衣间的阳台,像是洗衣店里最认真的师傅一样一件件地拍平,挂好。
转头时看见隔壁的阳台也挂着一件女生的衬衫。这房子和学校就隔了一条街,一栋楼里住的几乎都是学生。所以他扫了一眼也没在意。
卧室的门是黑色。
手指弯曲,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叁声过后,得到的回应是女孩甜甜地说请进。
卧室也是黑色调,床占据了叁分之二的空间,和落地窗之间隔着半米宽左右的矮柜,上面横七竖八地摆着奖杯奖牌。
舒愉背对他,正举着一块奖牌打量。她身上还穿着他的T恤,两只纤细洁白的腿跪坐着,大腿与小腿挤压出柔软的形状。
那件她平时穿的牌子的最新款就放在旁边。浅米色,裙摆很大,摊开后的形状是冷黑底色上生长出的暖色花朵。
“李逐,”她回头,牙齿咬着金牌的边缘,“这是金的吗?”
李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她皱着眉呸呸几口,手里一丢。他笑着从地上捡起来,随手扔回矮柜上,捏她被硌得撇嘴的脸,“傻不傻,当然是假的。”
舒愉依然是跪坐的姿势,只不过这次是正面对着他,“李逐,你好厉害呀。”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超级英雄。但下一秒,李逐听到她说,“跑车很危险对不对?”
*
舒愉只看过一次李逐比赛。
那也是李逐第一次正式比赛,没人认得他是哪号人物,都以为是靠这张漂亮的脸来搞噱头的。其他车手骂他小白脸,笑他不要到时候踩刹车踩到尿裤子,赶紧去趁年轻找个富婆赚轻松钱。
他没骂回去,最后一圈的时候,已成定局。
没料到那个最开始笑骂他的废物突然发难,很拙劣的手段,但那时候的李逐慌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绷,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但他没躲。
躲这个字李逐从小就不会写。二年级,有天他爸发酒疯,把他锁在家里打了一顿。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新课。同桌说语文老师讲了叁只小猴子躲雨的故事,要把生字抄写叁遍。第一个生字就是躲。
作业没交,老师喊他请家长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那当然不是第一次被问需不需要报警,因为知道结果是什么,所以最后老师还是无可奈何,用很怜悯的语气说下次躲开吧。
很多人会好奇被家暴的人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躲避,也说不上是受害者有罪论,只是或多或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可是会有人期待虐狗事件里的猫避开那些危险吗?其实在面对来于亲人的伤害时,大部分人的自保能力并不会比一只猫一只狗好多少。
因为知道躲没有用,所以他也不会躲。
最紧要的关头,他撞了上去,对方先让开了。
自那以后,有个车手开车不要命就传开了。每次跑车,他都能听到这种说辞,听得多了,做的多了,命好像对他来说真的没多重要了。
奖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荣誉的意义可言,拿到手里除了银行卡里可以多一笔钱,最多就是证明他又一次没躲。每次回到家,随手就扔到柜子上,睡醒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
舒愉看着他。
很安静的目光,没有好奇,没有担心。她似乎也没有想要他回答什么。
李逐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太干净了。舍不得骗她。他捂住她的眼睛,将柜子上那些假的金牌扫开,把她放上去。
这个动作吓了舒愉小小地叫了一声,晃着雪白的小腿,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立刻喊疼。她用手掀开T恤的下摆,大腿底下压着枚菱形的玻璃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