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易峋没有接弟弟的话,他执起筷子,说了一声:「吃饭吧。」便端起了粥碗,埋首喝粥吃菜。
秦春娇小口的喝着苞米糁,吃的却有些没滋没味,她不住的溜眼看向易峋。他面色淡淡,一无神情,两道剑眉长入鬓里,水色的薄唇偶然会沾上些许苞米糊,又被灵巧的舌舔了去。他慢条斯理的吃着,于饭菜的味道却是不置可否。
易嶟是早已习惯了兄长的罕言寡语,他吃着饭,一面哼着乡间小调,很是自得其乐,偶尔同秦春娇说上两句俏皮话。
三人正吃着早饭,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道软软的女子声响:「易大哥在家么?」
秦春娇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没想起来是谁。
易峋眉目微挑,还没说话,易嶟已然起身,嘴里嘀咕着:「她怎么一大早跑来了?」一面向外走去。
秦春娇心中微有些奇怪,不知道这样只有男人的人家,怎会一早就有姑娘寻来。她悄悄看了易峋一眼,却见易峋神色如常。她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但又不敢去问。
少顷功夫,易嶟引着一个少女进来,进门说道:「哥,林婶子病了。」
那少女迈进门内,两手放在嘴边不住哈气取暖,看见桌上的饭菜,赧然一笑:「原来大哥还在吃早饭,真是打搅了。」嘴里说着,目光落在桌旁坐着的秦春娇身上,不由怔了,脱口道:「春娇姐……」
秦春娇此刻也认出来了,这少女名叫林香莲,小她一岁,也是村中一起长大的玩伴儿。
林香莲五岁时便没了父亲,和其母林婶儿相依为命。小时候村中的顽童没少因此欺负她,易家兄弟看不过去,为她出头打过架,她就常叫着哥哥姐姐,跟在三人身后。秦春娇去京城之前,两人私交甚笃,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这三年过去,林香莲个子倒是没怎么长,比秦春娇还要矮上一头,一张容长的脸面,皮肤很是白净,两道细长的眼睛,唇极薄,鼻子被冻的通红。她算不上美,却透着一股子的可怜劲儿,那双眼睛瞧人时,总是躲躲闪闪,仿佛林中受惊的小鹿。
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夹衣,下头一条旧棉裙,都是不知穿了多久的衣裳。
秦春娇想起那些旧事,张口:「香莲妹子……」话才出口便哑然失声,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身份现下是极尴尬的。
易峋没有动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你这一大早跑来,出了什么事?」
林香莲眼眸微红,嘴唇嗫嚅着:「易大哥,我娘昨儿夜里发了高热,这会儿开始说胡话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堂上一时没人说话,只听见林香莲小声的抽噎声。
易峋放下筷子,问道:「没请大夫么?」
林香莲抹着眼睛,说道:「村里的黄大夫,去岁回老家了,还没回来。」
易嶟看着易峋,说道:「听赵太太说起,上河村还有个姓刘的大夫,医术很是不错。」
易峋尚未开口,只听林香莲小声道:「易大哥,我娘病着,家里怕是离不开人……而且、而且才过了年,家里紧张的很……」
她话未说尽,易家兄弟却已经明白过来了。上河村距下河村大约十里的路途,不是个年轻女子轻易就能走个来回的。林家孤儿寡母,从来就不甚宽裕。
只是自打易母过世之后,易家兄弟两个也常受林家的照顾。林家母女常抢着帮他们做些缝补的活计,又或送些自家做的腌菜吃食。故而,林家开口求助,他们也不好拒绝。
于是,易嶟便接口说道:「哥,我陪香莲妹子去一趟。如今家里不耕地,我便骑了骡子去。」
易峋听着没什么不妥,颔首:「你去也好,快去快回。」
林香莲满心失望,她原想着是要易峋陪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