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颜,也为自己的怠惰和不敬业感到责无旁贷。东方直观民族凡事模糊化的笼统化作风,在西方理性检验和精益求精的方法论映照之下,显得多么粗糙而草率,于是我决定将《尊》书译成中文,提供给国内的演艺伙伴和有志成为演员的后进作为参考。时至今日,这本书仍然是国内能找得到的少数探讨演技的著作。某些导演譬如李安,甚至要求他戏中的演员以《尊》书作为演出前的家庭作业。
《尊》书出版前一年我只身前往纽约进入 Broadudio漆成了蓝、黑、红、白四种鲜艳的色彩,组合成一个现代感的空间;这是我拥有的最亮眼的家。在友人的协助下以DIY的方式把房子布置妥当,便开始每天上课磨炼演技重温做学生的感觉。当时我的指导老师是威廉·希基(illiam he Rose)这两部电影的演出。他在《玫瑰的名字》中饰演一名修道院里的老先知,以灵视帮助肖恩·康纳利饰演的圣方济会修士探案,最后侦破了修道院里的离奇谋杀案。我非常喜欢这部戏,剧情主旨是要透过谋杀案揭发传统宗教组织刻意掩盖神秘奥义的阴谋,同时也技巧地批判了苦行禁欲的扭曲和病态。h.B.工作室里的学生称威廉·希基为比尔(Bill),他的年纪当时已经有六十出头,加上长年酗酒,看起来瘦骨嶙峋,潦倒而略带神经质。然而他真是一位充满着睿智的好老师,学生们的演出如果有任何矫饰或模仿的成分,他在演出后一定加以揭露和纠正。我记得那时我的演出伙伴是一名希腊青年,我们用英语发音合演了《奥塞罗》和《小偷的嘉年华会》,颇获老师的好评。
演员的深意
在这段期间我开始思索演员的深度定义到底是什么。无论是东方或西方,演员在社会形象上和人类内心里都承载了人性错综复杂的种种投射。他既是人人羡慕的名利典范和过度被注目的焦点,又是轻易被藐视和嘲弄的对象,即便是最杰出的演员也难逃这样的命运。他赤裸地站在媒体白纸黑字的布阵中,时而被枪林弹雨轰得遍体鳞伤,时而受宠若惊地登上了天;他似乎是拥有最多群众力量的人,又似乎是毫无权力或重要性的局外人。他总是在政客与财阀主办的晚会里饰演募款的甘草角色,即使在大银幕或小荧光幕上他也只是一个媒介,一个传达他人的人生观的工具,那么,演员这份工作的意义和重要性到底是什么?我后来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人类学者和心理学家回答得最深入。
在原始社会里演员是以萨满或巫的形式展现的,那时他的功能乃是充当神与人之间的媒介。他是最早期的歌者、智者、舞者、文化传递者、占卜者、医者和人生顾问。他透过宗教仪式来治疗和转移人们心中的恐惧及困惑,甚至直接成为无形能量的管道,展现出神力;譬如日本能剧、印尼及西藏的仪式舞蹈,都存在着这样的神秘性。换句话说,在原始社会里演员曾经拥有过神权以及崇高的地位,东西方皆是如此。但自从西方正统基督教会兴起后,巫的传统就被逐渐贬为异端,人神中介的角色开始由牧师取而代之,演员的崇高地位从此沦为娱乐他人的艺匠。在东方世界里,演员也逐渐沦为戏子、俳优,以及卖淫、无情和伪善的象征。
然而真正杰出的演员都具有丰富的心灵世界,有神秘体验的也不乏其人。他们似乎达到了心智与情感之间的整合及平衡,因此能展现出高等形态的理解力与流畅无阻的情绪表达。当我仔细反观自己时,我发现十五年来的演艺工作,我的焦点竟然不是情绪与情感上的表达,而是智力活动。我在拍戏时手上几乎永远有一本书相伴,内容不外是哲学、心理学、玄学或宗教。戏剧中的演出似乎并不是我心中的重点,知性活动反而是我所热衷的。乌塔·哈根曾经说过:“一个知性的演员可能将真实的演出冲动过分理性化。”很显然我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的演员。我发现自己无论多么卖力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