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萧止戈将其他人等都屏退，才将史进忠以及其他从犯画押的供词交给季安民。

    御史大夫季安民性刚直，素来有公正之名。安庆帝此次会派他来核查，也在萧止戈的预料之中。供词证据他都早备好了，只等着季安民上钩。

    果然，季安民细细看完手中厚厚叠供词后，脸渐渐变了：“这……”

    萧止戈面平淡，看向季安民：“史进忠太子的人，火烧粮草也太子授意。而贪墨军饷的却舒贵妃党，太府寺卿去年新娶的继室，乃舒贵妃娘家的族女。”

    “三皇子伙同太府寺卿贪墨军饷，在边关的粮草中了手脚；而太子则借父皇的手将史进忠安到雁州，想要趁机断我后路。季大人觉得我这番说辞合合理？”

    季安民脸微白，面惊疑定地看着他：“王爷与老臣密谈，会为了揭发了太子和三皇子吧？”

    若他真要揭穿太子和三皇子的罪行，大可以将这叠证据连同证人全都送到邺京去。而将证人都杀了，又将他叫到此处密谈。

    萧止戈轻轻嗤了声，转过身背对着他看清神：“揭发太子与三皇子，又对我有什么好处？”

    季安民沉声：“若太子和三皇子倒了……陛的皇子中，可就只剩王爷了，王爷难道想搏搏？”

    “季大人能想到的，父皇会想到？满朝文武会想到吗？”萧止戈目光望向远处：“季大人觉得，事发之后，父皇会选两个喜欢的儿子，还选我？”

    以季安民对安庆帝的了解，他当然会选择太子和三皇子。个太后和皇后保驾护航的嫡子，个受尽爱的幼子。就算犯了错，在安庆帝看来，也可以原谅的。

    更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个受的北战王。这件事旦被揭发来，更大的可能……安庆帝会觉得这二儿子同室操戈，造证据构陷两个兄弟。

    而带着这些证据回去的他，更会被打成北战王党，被太子和舒贵妃党共同针对。

    季安民想到颗同急报起送去邺京的人头，随即了然他的目的。了然之后，对萧止戈又多了层忌惮。世人多说北战王用兵如神却性残暴，却没想到他对于龙椅上位的心思，也算得如此清楚。

    季安民抬头看他，萧止戈背手站在窗边，背影大且沉默。季安民曾经有幸见过太祖画像，此时此景，他竟然依稀觉得……北战王颇有分太祖遗风。

    “王爷的意思老臣明白了。”季安民微微躬了身：“老臣回京后，会尽力在陛面前周旋。”

    说完又直起身子，试探着道：“就当还王爷当初派人送信的人了。”

    当初为了扳倒忠勇侯，萧止戈曾指安卿往季安民府上送信，借着季安民的手举击垮了忠勇侯府，让吴隽书再无翻身的机会。而季安民则趁机为死去的女儿报了仇。

    这件事季安民直放在了心底，猜测送信人谁。从前他直敢确认，但此刻他却确认了，送信人必定萧止戈。

    萧止戈也没有否认，只道：“有劳季大人。”

    季安民了，拱手行了个礼，准备退去时，又顿住脚步，忍住道：“如江山飘零，国成国，君成君，王爷可曾想过……取而代之？”

    他素来习惯了当中间派，管太子还舒贵妃的拉拢他都没有接受，只心忠于安庆帝。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年轻时也曾有远大抱负，也曾想过为万民谋福祉，振兴大邺，青史垂名。

    居庙堂之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然而现实却朝堂中的尔虞我诈磨平了棱角，便素来刚正的御史大夫，其实也日日小心揣摩着天子心意。

    安庆帝昏庸爱享乐；太子醉心权利全然顾百姓；三皇子年幼，为舒贵妃所操控。

    这太祖打来的江山，曾经如铜墙铁壁，眼却也只剩个处漏水的铁桶，随时可能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