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天下 六
就像一个梦游者,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有关马帮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像是一场梦。他把每一匹骡马都仔细观察了一遍。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他就不厌其烦地提问,而对于高石美的每一个问题,蔡灿华也乐意回答,直至高石美满意地点头。
大锅头蔡灿华在前面导引,手擂大芒锣开路。3个群头敲着中号芒锣,各带领9匹骡马,每匹骡马旁有个小伙计。赵天爵和高石美则骑着自家的大青马跟在后面。殿尾的是两个哨头(保镖),敲着小芒锣与大锅头前呼后应。
第一天,平安无事。但到了夜间,全队在野外宿营,遇到了老虎的侵袭。赵天爵和高石美被吓坏了。哨头则临危不惧,烧起了草果,驱走了老虎。第二天,也是夜间,他们路过三道箐。赵天爵有点儿害怕。因为三道箐又是一个虎豹经常出没的地方。高石美和蔡灿华走在前面。他们提着一盏马灯。在昏暗的灯光下,高石美分明看见路边上有一只死鹿,脖子上正在流血,头上是一对诱人的鹿角,毛茸茸的,若是把它砍下来,无异于发了一笔横财。但是,蔡灿华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他不贪财,不会上当。当时,如果是别人,那就要发生死亡事件了。蔡灿华悄声对高石美说:“那只死鹿是老虎刚刚叼来的点心,它正要美餐一顿的时候,突然闯入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它只好将死鹿暂放一边,退避路旁,百倍专注地望着我们的动静。如果我们胆敢动一动它的点心,它就会猛扑过来,把我们撕得粉碎。”
离开三道箐之后,高石美不由赞叹一声,“蔡锅头,你真聪明,难怪你的马帮越赶越大。”
蔡灿华说:“不错,我是有一点儿经验。从小我就跟我父亲赶马。记得有一次,也是在三道箐,天晚了,我们不得不在那里打野。我们把马驮子放在地上,连成一片,再在驮子上盖一层油毛毡,里面像个狗洞,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床铺。那天夜里,没有鸟叫,甚至没有虫鸣,真可谓万籁俱静。那不是好兆头,往往是提醒我们老虎即将光临。我父亲吓得要死,闭上眼睛祈求上苍。我悄悄从马驮子之间的缝隙偷窥,只见迷蒙的夜色下,几十匹骡马都吓得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喘息。几只大老虎很有礼貌地从我们的马驮旁走过。我父亲说,是骡马救了我们的命。”
雕天下 六(10)
高石美说:“真险!原来蔡锅头有这样的冒险经历。”
高石美问:“蔡锅头,你经常在山林里来往,你有没有见过像鸟一样的大蚊子?”
“那种大蚊子在森林里挺多的,”蔡灿华说,“有蝙蝠那么大,在我们赶马途中,我见过一次。不过,那时我们不叫大蚊子,把它称为食人鸟。这种食人鸟曾把我们一个小兄弟的耳朵咬掉了一半,手臂也被咬伤。食人鸟吃人是不犯法的,我们能拿它怎么办?”
蔡灿华问:“高师傅,你见过‘席子’吗?”
“没有。”
“那我告诉你,‘席子’是一种巨型蚂蟥,名副其实,有一领席子那么大。它专门吸食男人或雄性动物的那个东西(生殖器),时间不长,就可把人或动物活活吸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以前只听说过,前几天我们路过文莫黑,亲眼看到一头公象到江里洗澡,无奈被‘席子’的两个大吸盘吸住了睪丸,正站在江水里四肢抽搐,身子却不敢动弹,它也许绝望了,不久就奄奄一息。我命令弟兄们快想办法救援,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弟兄们迟疑不决,既害怕‘席子’,又畏惧公象。我说,野象也有人性,我们现在是去救它,它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我的话果然不假,当一位大胆的弟兄走到它身边,它竟然跪倒在水中,用长长的象鼻向着我们这边致意。我们欢呼起来,为那个大胆的弟兄鼓劲、助威。在我们的欢呼声中,公象有了一点力量,像个负伤的男汉子,艰难地走到岸边,把右腿稍稍往后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