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
就这样,没过了几天,丁少臣真的被发往西陲边塞充军啦。跟少臣睡对面铺的小张,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丁汉臣。老丁当时就是一愣,因为他也没想到会落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老丁连送小张都没顾上送,就直奔了内宅,他想求曹给托个人情,可曹问起因由来,又是因为紫雨,说紫雨是祸根,老丁想想自己这不是自讨无趣吗?再一说祸首是庄亲王的儿子、为恶一方的贝勒弘普。就算曹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也惹不起贝勒爷呀?更何况少臣已然上路了,把起解的犯人追回来,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丁汉臣已然走到鹊玉轩的院门外,想到这些,他自己就停住了脚步,心里想:还是算了吧,等以后遇到机会再说吧……
夜阑人静,丁汉臣打了点儿酒,买了点儿菜,在自己的小屋,在一盏孤灯下,自斟自饮,自思自叹:“唉——这可是怎么了?江南遇祸,死里逃生。如今已然复了官啦,应该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兴旺才对呀,可是,怎么事事都这么不顺啊?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没离开过自己身边一步,如今落了个充军塞外……舐犊情深啊!老丁哭了……老丁醉了……老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27)
让十三龄用瓦片打死的清兵姓韩,他家里只有一妻一子,孩子才五岁,一个当兵的,家境自然很寒苦。
如今堂屋里草设灵堂,老韩的尸身停放在供桌之后,他的妻儿跪在供桌旁边,哀哀泣血,哭声不止。屋里窗户上糊的窗户纸,都被撕破,后窗户也被支开。这是老北京家里死了人的老规矩。
十三龄让四名公差押着走进老韩的家,他举目四顾,只见一片凄凉残败,令人目不忍睹。十三龄一阵哀思如潮,鼻子一酸,两腿一软,嗵一声跪在供桌前面,句句哀语发自五内:“这位大哥,到而今我还不知道您的高姓大名,咱哥儿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连个面儿都没见过……您追我是职务在身,我逃跑是为求一命,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失手伤了您的性命,是我错了,我给您磕个头,我给您赔罪啦!”言罢,十三龄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以头触地,触地有声。
他磕完头之后,跪爬了几步,来到老韩妻子的面前,从怀里掏出来丁大爷给的小皮口袋放在地上:“这位大嫂,我身上就这点儿银子了,您收下发丧我大哥吧,您能告诉我他的尊姓大名吗?”
“他叫韩顺。”
“韩顺,这名子好记。有朝一日,我一定来厚报你们娘儿俩,补上我欠的这份情。大嫂,眼下我只能跟您告辞了。”十三龄说完给韩顺的妻子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出人意料地往高处一蹿,抓住房梁,再一悠,人就到了后窗台上:“四位,真对不住,咱们后会有期啦。”言罢一个鱼跃,纵身离去。
要动手打十三龄的那个公差一声惊叫:“嘿!他跑啦!”
班头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啪!”:“你嚷嚷什么?还不快追!”
追!谈何容易呀——
金乌西坠,夜幕将临。
华灯初上的时候,曹桑格押着曹霑走进芷园,直奔鹊玉轩。曹霑低着头一言不发。曹桑格斜了他一眼:“哼,你小子还别使性子,三大爷这是救你一命。这件事要是犯在别人手里,孩子,焉有你的命在?”
“咱亏心不亏心啊?是我逼死紫雨的吗?您可都在场啊!”
这时他们已然来到鹊玉轩的门口。曹桑格一瞪眼:“少废话!站在这儿等着,你要是进去喽,你阿玛非宰了你不可!”说完一甩袖子走进了鹊玉轩。
“呸!”曹霑照着三大爷的后影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还有点人味没有啊!”说完后快步离开了鹊玉轩。
曹霑一路小跑儿来到榭园楼下。他抬头看了看,只见榭园楼上一片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