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三章 多歧路,今安在(十二)
都渴望得到我的帮助。】
【我牺牲了我的青春、我的财富、我的生命,来为祖国经营亚洲。】
【不幸的朋友,可悲的父母,挚爱的兄弟,为我的目标,奉献了他们的一切财富……作为祖国在印度征服的经费。现在,我一无所有,他们也急需这笔钱来生活。我尊重国家的法律,向债权人询问了我的债务,但他们却不认为我的付出需要偿还。】
【我的事业被当做寓言,一个警告别人不要像我一样愚蠢的寓言。我被视为人类中最卑鄙的人……】
【此刻,房东向我要房租,我无法支付,我被迫要求缓刑,以避免因为不交房租而被拖进监狱。】
或许,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南印度的太上皇、风光无限时候被英国作为英法和平的筹码的人,在面临房东要房租时候,卑微地恳求宽限几日以免被拖进监狱时候的心情。
或许,也很容易想象,尤其对大顺人而言。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垄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抗;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
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是一个普遍性的、经久不衰的、不断重复和循环的故事。
超越了民族、国家、文化、历史的,常见的,普通的故事。
因为普通,所以伟大。
只是杜锋此时还不可能读懂这番话,即便他好像听刘钰说过,但彼时青年的他又怎么会记得这番没滋味的句子?既没有刀剑,也没有血光。
他的内心,只有一丝同为都督一直调令归京养老的共鸣,却还远没到理解命运的年纪和阅历。
于是当杜普莱克斯谈到命运的时候,杜锋的感叹中,兴奋战胜了共情的悲哀。
自己一个边军的野小子,一个本该一辈子窝在黑龙江畔终老的人,因为历史的进程,此时此刻成为了锡兰的都督,并且即将送走两个敌人中最可怕的一个,然后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封妻荫子,衣锦还乡,勒石孟加拉、饮马孟买城。
叹息中,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命运的奇妙、难知、难测。
两个人,却都不懂什么叫历史的进程。
对杜锋来说,历史的进程,就是英法在加勒比蔗糖业发展,让锡兰有了几万归义汉人,让他有了都督锡兰的机会。
对杜普莱克斯来说,历史的进程,就是大顺的商业资产阶级与伦敦东印度公司的矛盾,迫使英国东印度的商业资产阶级,急需摆脱对大顺货物的依赖,加大了对印度的力量投送,让他在这几年感到极大的压力,处处受挫。
鸦片案、教案、对丹麦东印度公司的制裁……从帝国的视角来看,抗击鸦片、抗击基督教,这是帝国在维系统治。
但在商业资产阶级的视角来看,这是大顺的商业资产阶级,在利用行政权力,打压欧洲的商业资产阶级。
不同人的视角,看同一个问题,会有不同的结论。
商业资产阶级不生产商品,只是做商品的搬运工。
大顺的棉布、丝绸、药材、黄麻、稻米等等商品,最适合的替代者是谁?
是印度。
因为大顺发动了鸦片案,发动了对丹麦东印度公司的制裁,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