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二章 多歧路,今安在(十一)
法兰西不会选择印度,而是会选择先消灭英国。”
“所以,只要英国仍旧存在,那么法兰西就永远不会得到印度。”
“同样,如果英国不存在,那么天朝和法兰西的友谊,又凭借什么来维持呢?法兰西,是否有能力,绕过好望角、非洲,和天朝的家门口这里进行一场决战,来赌印度的命运呢?”
“最近的、拥有数万汉人的城市,就是我脚下的高浪埠。”
“最近的、拥有数万法国人的城市,是波尔多。”
“印度之于法兰西的王冠,只是点缀。”
“印度之于天朝的皇冠,却如同一百年前的辽东、不久前的准噶尔汗国,我可以不得到,但却决不允许别人得到并且统治全境。”
“某种程度上讲,不断扯你后腿的法国海军将领、不给你支援的法国内阁,维护了中法之间的友谊。”
“天朝不喜欢印度密集的人口,也不喜欢这里和天朝冲突的货物。但却更不喜欢这里被别人占据。”
“天朝喜欢这里分裂,因为这样,天朝才有‘人质’,才能用这些‘人质’,保证中欧之间的贸易稳定,不会被你们的私掠船劫掠。”
这个“人质”理论,事实上大顺已经用过几次了。
这是大顺的无奈,地球太大,海洋太宽,注定了大顺没有直接参与欧洲战争的能力。
这个人质理论,在中荷之前的争端中,用的最多。
南洋作为人质,才能逼迫荷兰一步步妥协,最终榨干了所有妥协后,才下的南洋。
杜锋的意思是说,你们英法之间在印度搞事,大顺一般情况就是看眼。
因为你们斗的越凶,大顺这个旁观者,价值就越大,也就是所谓拿印度做人质,逼迫英法在贸易问题上进行一些妥协。
英国人的确可以劫持大顺的商船,而且大顺绝对没有能力跑到伦敦去报复。
但是,英国人如果在大西洋劫持大顺的商船,大顺就会选择在印度进行报复,去不了伦敦,还去不了圣大卫堡吗?
听起来,好像没错。
而且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一个四方角逐的印度,可以作为人质;而一个被一方势力统一的印度,只能作为敌人。
至少,这是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基于某种地缘政治理论提出的忽悠。
其实到这一步,忽悠已无意义。
杜锋只是延续着过去忽悠的惯性。
惯性不会支撑太久,所以几杯酒之后,杜锋没有再去谈中英法印的关系,而是面对着被法王一纸调令就调离的杜普莱克斯时,有种说不出的物伤其类、心有戚戚焉的忧虑。
带着这种兔死狐悲的心态,给杜普莱克斯转述了一下刘钰私下里对杜普莱克斯的评价。
“你知道吗?兴国公说你的问题,就是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力量来自何处。”
“这一切,源于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你想当什么人。”
“兴国公说,你拥有一个优秀的乱世嗅觉。这是令人羡慕的天赋。”
“但只是天赋。”
“如果考虑现实,你一直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作为一个印度人来征服印度?还是作为一个法国人来效忠国王。”
“你的力量,源于法国。但你却试图做一个优秀的印度国王。因为你要做的事,就是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政府,否则你设想的收税就不可能做到。”
“然而当你准备做印度人、做印度国王的时候,你就没有力量了,没有力量的人是做不了印度国王的。”
“如果你踢开法兰西,自己不是以法国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印度人、一个印度藩镇将军的身份,能否完成你的宏伟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