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四章 上国心态(二)
我们先不考虑怎么让地主退田给佃户、或者是赎买、加税、官田减税私田加税、亦或者强制征收等等问题。
我们应该先尝试土地制度怎么杜绝之前的顽疾。
等找到切实有效的办法之后,再去考虑怎么解决把地主之田退给佃户的问题。
简言之,现存的颜李学派认为,天下确实存在不公平、不合理,但我们应该先找到公平、合理的方向,模式、制度,然后再解决不公平、不合理的问题。
如果说,这24万亩土地上,都不能保证我们设想的土地制度可以维系,那么也就不用去想天下均之这个问题了。
而且,他们也认为,确实,经过改革之后,江苏的民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但是,这种制度,是否有江苏特殊性的缘故?是否可以推行于全国?不管是运输、交通、海运、气候等等,刘钰在江苏省搞得改革,是可以天下通用的?还是仅限于一省之地的?
最简单来说,大量的盐商资本,五省盐之利,这些东西,别的省是否有?
百十万人的大迁徙,居然没有造成大规模流民起义,别的省是否也可以?
佃户退佃逃亡城市、逃亡海外,换个别的地方,是否容得下?
在被刘钰嘲讽之后,程廷祚和孟松麓说的一些话,其潜台词是“王朝没有永恒,如果兴国公的改革不能挽救天下,那么将来再有推翻桀纣之辈揭竿而起的时候,当他们喊出均田口号的时候,我们的尝试可以让他们不再是空喊口号,而是有一套切实可行的、天下通用而非一省一州可用的制度。”
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程廷祚认为,自己的尝试,就是可以立言千古的。
非一时成败可以评价的。
至于复古,对他们学派来说,只是幌子。
井者,均之托古也。
是以,固然因为有泰州学派的残余势力加入,但在一些方向上,看似走的是何心隐聚合堂的路子,但一些内核并不是。
甚至伴随海外的扩展,当初孟松麓和孟铁柱争辩时候被嘲讽的那句“复宗法制、嫡子承地纳开拓税,次子庶子出海拓地”的想法,也算是他们试图尝试的思路之一。
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是绝对不会认为钱、货币,是“邪物”的。也压根没有真的准备去搞被刘钰嘲讽了好几次的“夫田百亩”的天下通用之法。
至于刘钰在江苏的改革,他们学派的评价……用程廷祚的话讲,叫兴国公知道天下的主要矛盾是啥,可他也压根没解决呀。
【他那哪是解决问题啊,他是把佃户解决了】。这是颜李学派嘲讽刘钰的。
也算是和刘钰对他们学派的评价相得益彰了——【你们明知道主要矛盾是甲,却假装矛盾是乙,然后想尽办法解决矛盾乙】。
两边虽然互相呲牙嘲讽,但整体上关系却又没那么僵,呈现出一种非常矛盾的关系。
既互相认可一部分、又互相嘲讽。
这种矛盾的心态,体现在孟松麓身上,便很明显。
一方面,在介绍这边改革成果的时候,言语里不乏嘲讽,说刘钰的改革是“最穷的都被赶走了,剩下的自然富庶了”。
另一方面,当权哲身指责刘钰搞轻重霸道的时候,孟松麓又站出来辩护,顺带着嘲讽一下权哲身说你们搞的才是真正的轻重术。
甚至隐隐有说刘钰这是传承了孔夫子“先富后教”的想法,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真正的儒生,只是刘钰不知道而已。
毕竟,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至于先富后教,到底是个纯粹的先后前置关系,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