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三章 上国心态(一)
是王道正统了,你赶紧过鸭绿江来建设王道乐土吧,我们易服欢迎。
总归这些年在江南的经济变革所引发的学术思考中,对天下这个概念、以及怎么维系天下,至少得有半数的儒生对刘钰搞轻重术霸道,是避而不谈的。
大家都知道,大家都不说。
不会闲着没事干拿这个搏名。
一来搏不出来。
二来容易被那些大商人、参与到贸易中的转型士绅,雇一群流氓打一顿,再写书唱戏抹黑。
当然这是对外的。
对内的话,江苏的读书人群体,对有些事也是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状态。
比如盐政改革之后,松江府取代了扬州,成为了五省盐业的物流和金融中心。
固然说,朝廷从盐税里征了一笔税。
但终究是官督商营,新的一批盐商群体依旧获得了足够的利润。
而获得的这些利润,又投资到了江苏省内。
比如苏北的海堤、水利工程,至少三分之一的投资,其实源于五省的老百姓吃的盐的钱。
相当于抽了五省老百姓的钱,修了苏北的海堤和运河。
再比如关东的大豆种植业,苏北的棉产量蹭蹭地上涨,那几乎都是废话。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豆价压得低,棉才有的赚。
省内众人都得了好处,难道蹦着高说这不合理?这不合王道?
虽然一部分人很怀疑,刘钰之所以非要废掉扬州,让盐业中心和轻工业中心重合,有可能是为了将来某一日,借助盐业的运输渠道,把苏南的轻工业品一并运出去,借用盐业形成的成型的运输线和市场范围。
但现在也只是怀疑,至少此时还没看出来确实准备这么办。
是以好处大家都得到了,又会有几个人站出来把话说破?
反正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自耕农以上生活水平整体都有所提升。
本身大顺的自耕农和英国那边又不一样,英国圈地所影响的那些自耕农,是靠“公地”维系生活的,圈了公地,只靠自己那点自留地肯定是活不下去;大顺江苏的自耕农,是靠男耕女织维持的,别说公地了,公池塘都早就私有化了,只要维系女织不破,受影响最大的终究还是自耕农以下的佃农。
织机下乡,外部掠夺,稳住了江苏的自耕农,毁灭了江苏的佃农。士大夫对佃农的态度……也真算不上关注,甚至基本都不算在“民”的范畴内,尤其是取消人头税役之后,基本开除民籍了。
总体上,刨除掉受影响的扬淮运河的一百五十多万人,刨除掉广大的佃农,刨除掉被抓去流放到东北或者南洋做苦工契约奴的,刨除掉被迫钻进工厂梳毛搓棉的……基本上在“民”的范畴内,刘钰做到了让“民”的生活水平提升了。
本身孟松麓等人的乡约乡贤村社的尝试就已失败,对一些原本的义理想法本就已经有所动摇,或者说至少在江苏这里是有所动摇的。
刘钰写信讽刺他的老师,说他们学派假装天下最大的矛盾是人均百亩地吃不饱。但刘钰的办法能不能用在全天下?显然也不行。但至少在江苏,现在看来,效果尚好。
不管是出于内心信仰动摇,亦或者是涉及到国朝与藩属,总归孟松麓并不吝啬直接讽刺权哲身,认为说大顺行霸道轻重术,至少朝鲜国是没资格说的。
一边是信仰的天下道统。
一边是现实的朝廷国家。
不过一个是施加霸道轻重术的,另一个是承受这一切的,心态便大不一样。
权哲身对于孟松麓指责朝鲜国也在用轻重术以剥民一事,并不否认,反而非常支持。
“孟兄所言极是,正是因为小国用轻重之术,不行王道,所以才会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