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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天居然打她屁股,觉得应该生气才对,但事实上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全身都热乎乎、麻乎乎、辣乎乎的,像拥抱,把自己整个浸在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里。她翻来覆去,挥不去这种感觉,又觉得这像挠痒痒,舒服又不舒服,渴望又不渴望。

    她翻滚得太频繁,把白荼都吵醒了,白荼迷迷糊糊说:“夕月,你干嘛呀?好好睡吧,明儿又要坐大车,可辛苦呢!”

    李夕月不敢动了,摆个“弓”字躺在炕上,满脑子开始是他的襟摆和鞋子——她今天几乎一直盯着在看——万字不到头的暗纹,隐现在天青色的宁绸上,每隔一段会有茶盅大小的团龙刺绣,小小的团龙,眼睛又大又明,直视过来时仿佛有笑意。

    团龙的笑意和他的笑意时而合并,时而分开,最后凝聚在一起,慢慢模糊黯淡了下去……

    李夕月睡着没多久就被白荼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说:“万岁爷说,让我今儿早上多睡一会儿。”

    白荼气得想笑:“没错,圣旨让你‘早上’多睡一会儿,可现在太阳已经上三竿了,你要再不起床,中午出发时,你打算不收拾包袱,就捧着一堆东西上车?”

    李夕月赶紧起身,揉揉眼睛。

    啊呀,果然已经天光大亮了,淡淡的阳光从密密的云层里探出来,又从绿色琉璃瓦上泻下来,撒在一地软软的松针和银杏叶上,远看上去,软绒绒的,柔和而不刺目。

    她的心里仿佛也这样软绒绒的,甜蜜、喜悦和羞臊、担忧混杂在一起。

    收拾好东西,已经中午了。

    草草吃了午饭,宫人们纷纷上了大车。前面皇帝的御驾先行,后面长长的队伍跟着辚辚前进。

    颠簸了两个时辰,累得快散架,突然前面有人说:“下雨了。”

    过了一会儿,又改口:“不,下的是雪珠子。”

    揭开大车的车帘子,外头真的密密地下着雨雪,乍一看像雨,但接在手心里是痒痒的,是一颗一颗粟米大的雪珠。

    白荼说:“糟糕了,这下路上要难走了。”

    果然,车马越来越慢,因为地上越来越泥泞,车轮时不时就卡在泥地里,到处飞溅着泥花。

    天色也暗得早,白荼有一只打簧的小表,打开一看,方才申正,远处已经灰蒙蒙的,四野的雪云压下来,满眼俱是铅灰色。

    “还赶得到行宫么?”李夕月问。

    白荼也不认路,只能摇摇头。

    没过多久,前头消息传过来,今日是到不了行宫了。前面有一座桥前泞得厉害,皇帝的御辂过去了,皇后的车却断了辕,皇后只能下车,先想着皇帝御辂宽敞,帝后挤一挤,但皇帝冷漠地说“没这个道理。”

    皇后本来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就不高兴,想和丽妃挤一挤,丽妃岂敢和她挤?让出位置之后只好挤到诚嫔的车上,诚嫔又不敢和丽妃挤,到得颖贵人车上。颖贵人怕诚嫔那张不饶人的嘴,干脆敬鬼神而远之,声称“诚嫔娘娘一个人坐舒服些,我去和宫人挤一挤罢。”

    没成想皇帝知道了,在御辂里发了一顿火,然后看着天色不好,而到打尖的行宫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干脆说:“雨雪天气,硬是熬夜赶路别再出什么问题。围猎自备着不少营帐,大家将就一下,也体验一下‘夜深千帐灯’的滋味罢。”

    于是定了就地扎营,用网城围了偌大的一圈。

    这是没想到的突发事件,前头下旨,后头只有遵旨。

    乱哄哄地安营扎寨,又忙又累,但也别有趣味。

    天彻底黑下来时,网城和里面的帐篷都搭好了,泥水地里搭起的帐篷,钉子钉得格外深,营帐下面和上面都铺着防水的油布,羊角明灯一盏盏点起来挂在营帐前,侍卫们的松明火把则亮闪闪地照在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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