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三丹夫说得义愤填膺,容温一时间也分不清他究竟是不齿朝廷,还是外面涌聚的喇嘛。
大清起势自草原,若非有草原各部襄助,决计不可能轻易入关为主。
说到底,大清比任何人都清楚蒙古各部联合后的实力。
所以,从先帝开始,便以蒙古人入关易引得天花肆虐为名颁下了封关令,不许蒙古人入关、习汉学汉字、与关中互商。
另外,蒙古这片本来充斥着搏杀与勇气的土地上,也先后被一座座装金饰玉、皇家扶持、地位尊崇的寺庙先后覆盖,遮住先辈期许与荣光。
先前那些年没觉察出任何不妥,反而瞧着还有几分朝廷施恩的意思。
可积年累月下来,灾患便凸显了出来。
以黄教教化为名,金银辅之,实则意在愚昧民智,减少人丁,无形消弭蒙古战力,灭了其对大清的威胁。
原本该是一群志在四方、满腔血性的男儿,被如同养猪养羊一般圈养起来。每一日,都在把悲哀愈发深刻进这片本就贫瘠的土地上。
既如此,在被袅袅檀香生生熏软骨头前,总有保持理智,想要反抗的人。
三丹夫这句“不齿”,亦是容温想说的。
但她这样的身份,却没有任何立场说。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她们这些人享受的所有供养与尊贵体面,都是出自皇室的不齿之上。
容温把那本《归化城地方志》摊开,翻到大青山篇,定定看了片刻,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认真道,“我或许有办法暂解归化城之危,世子可愿助我?”
“当真?”三丹夫意外又惊喜,“你快说……”
三丹夫的催促,被匆匆跑进来的随侍打断,“世子,出大事了。外面那些喇嘛都疯了,不以牛羊为祭礼,竟用百名童男童女为祭,还美其名曰说是送给菩萨做童儿的。”
“什么!”容温与三丹夫大惊失色,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三丹夫因这番激动,扯开了腰上的箭伤,痛呼一声。他养的两只鹰隼破天而来,绕在他左右发出怆然嘶鸣,似在关切主人。
他却顾不上许多,一把拂开平时爱若珍宝的鹰隼,冲随侍大吼,“你再说一遍!”
随侍抹了一把脸,忿然中带了哭腔,“领头那个大喇嘛说,今岁天灾人祸,佛不佑我,遂得加重祭礼。我杀他全家,那是一百个半大孩子……”
蒙古贫瘠,妇人生产不易,孩子长成亦是不易。遂各部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不杀妇孺。
一百个孩子,一百条人命。
容温死死瞪着院门方向,忽然抽过一旁侍卫的刀,跌跌撞撞往外奔去。
她承认,这群人的挑衅成功了。
“快拦住公主!”三丹夫手捂渗血的伤口,紧随其后追出来,急声怒喝。
以他的心智,自然不难猜测到,外面这一出鲜血淋漓的‘祭祀’,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从始至终,这些人的目的,不过是想把容温这个和亲公主牵扯进归化城的混乱中去。
这些人固执认定班第乃是摧毁他们心中神圣信仰、为祸归化城的真凶,恨班第入骨。哪怕他们明知此时在西城门搏杀,护得他们暂且安稳的也是班第。
如此情形,被班第护得严严实实,独立在所有侵扰之外的容温,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什么是把容温彻底拉入这场混乱,更能报复班第,更让人痛快的事了。
这一刻,三丹夫忽然明了,当初他无意受伤,班第特地把他安排进小院养伤,防的怕也是今日情形。
侍卫们反应还算快,闻言立刻组成一堵人墙拦在容温面前,不许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