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乔绾回过神来,睫毛轻颤,转头看向他。
“先皇临终前,曾留密诏,若新皇无能,文相可择贤者代之,”景阑轻声道,“昭阳公主被软禁府中,前不久禁令方才有所松动,听闻过段时日会同一位无名世家的幼子结亲。”
“只是长乐公主府仍空着,有人时不时前去清理一番,一切如往常。”
“你常去的毓秀阁的老板还为你的离去伤心了好一阵。”
“你常吃的那家点心铺子的老板娘也抹了眼泪,说长乐公主出手大方,还替她赶跑过混子。”
“陵京的百姓们也都知晓了,长乐公主捐银二十万两,几乎将府库都捐空了……”
景阑像是知晓她惦念但难以问出口的一切,边走边低声说着,将她离开后的陵京,一点一点地讲给她听。
乔绾听着听着,眼眶不觉红了。
那些曾在陵京打马游街的过往,一幕幕走马观花般于眼前浮现。
直至最后,景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眸看向街边挂着花灯的摊位,良久伸手自怀中拿出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布老虎来:“还有这个……”
乔绾不解地看着布老虎,只觉得很是眼熟。
景阑笑:“花灯对诗。”
乔绾睁大眼睛,瞬间记了起来。
那年陵京街市,景阑对诗得了枚花蝶银簪,而她得了这只布老虎。
可那晚分开前,他却将布老虎抢了过去。
乔绾伸手将布老虎接了过来,老虎身上沾染了些深色的难以清洗的血渍,针线也重新缝过。
景阑的目光却不觉落在她拿着布老虎的手上,那道横亘在手背的疤痕如此显眼。
娇生惯养的乔绾,显而易见的手背上竟然也添了道丑陋的伤疤。
“喂,乔绾。”景阑笑着唤她。
乔绾抬眸。
景阑挑眉刻意问道:“莫不是知晓我额角也有了疤,也特意为我割了一道?”
乔绾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背:“我们可不同,我是被山贼砍的,且在手上,你却是在脸上。”
山贼……
景阑的笑恍惚了下,突然不敢再问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了,只目光认真地凝望着她,问道:“真的不打算回陵京了?”
乔绾的目光有片刻的茫然,而后垂下眼帘:“那里早便不是我所熟悉的陵京了。”
景阑这一次未曾否认,他从不知她的受宠是因为被先皇用她的身子试药,也从不知她在陵京有多不快乐。
景阑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很久,即便早知当初他选择放弃她时二人便已希望渺茫,可还是心存着一丝希冀。
景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道:“那你可愿随我去岭山?”
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紧绷得吓人。
街市昏暗的角落。
慕迟安静地站在那里,长影孤立,雪衣如霜。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火光暗影之间的乔绾,呼吸仿佛也停滞下来,等着她的回应。
她可想离开燕都,离开他?
慕迟看着乔绾安静了半晌,而后她抬起头,轻轻地对景阑笑了起来,而后启唇……
慕迟豁然转身,近乎落荒而逃地飞身离开了街市。
他不敢听她的回答。
也许他今日不该出现在此处,他便该当做今夜什么都未曾发生,这样,便不会知晓一些残忍的答案。
他该当做不知乔绾见过景阑,不知乔绾今夜对景阑笑得有多粲然。
他只需要回去好好地等着乔绾回府,他们如常相处便好。
慕迟失魂落魄地在昏暗里行走着,一身的白衣满是森寒,过往行人纷纷侧目,而后惊惧地飞快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