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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那动静实在太大太大了,即便白公馆与西郊相隔甚远也依然感到脚下的土地在颤动,前一天晚上徐冰砚留宿在了客房,这一日下午他正难得地陪着白清嘉在房间里插花,忽然冒出的动静让他陡然变了脸色,她看到他极快地走到窗边眺望西郊的方向,当看到滚滚的浓烟时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她是知道军火厂的事情的、也大致知道它被他们藏在西郊的荒山里,在最初的震惊和茫然过后她忽然也想到发生了什么,那一刻她的心是空的,只是手脚发麻如坠冰窟。

    “徐冰砚……”

    她在叫他的名字,但也不知道自己在需求什么,他的脸色比她更苍白、严厉的眉头从未皱得那样紧;他甚至顾不上回答她,转过身便匆匆地门外走,肩章上代表军衔的星星散发着锐利的冷光,令人畏惧也令人绝望。

    她在原地愣了一阵,接着又猛地回过神来,下一刻便拼命地朝他追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带我一起去——”

    她的呼吸起伏不定。

    这时白家人都从各自的房间里奔出来了,纷纷惊慌失措地询问彼此发生了什么,徐冰砚和白清嘉都顾不上回答,只是在那片混乱中紧张又悲伤地相互注视。

    也许那一刻他们已经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多么惨痛的噩耗。

    那座厂全毁了。

    整个矿洞都被炸成了废墟,上百位工人、十几位研究员试验员全都死在了里面,不幸处在矿洞中的人早已被炸成了粉末、连尸体都看不到了,离得稍远些的也同样被炸得血肉横飞,数不清的尸体散发着一阵一阵焦糊的气味,令前去救援收拾残局的沪军营士兵都忍不住胆寒。

    而白二少爷……便是其中的一具尸首。

    白清嘉从小跟她二哥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光阴早已让她对他熟得不能更熟,可即便这样她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他的尸体——根本已经残缺不全了,那张俊美的脸已经被灼烧得面目全非,她只能凭着他的衣物去辨认他,那么残破,那么惨烈。

    ……他一贯是个爱整洁的人啊。

    沪上第一的风流贵公子,西装上身前总要佣人拿熨斗里里外外熨过一遍,洁白的衬衫不能有一点污迹、否则便要遭到他的嫌弃;他自己更爱干净,要是不慎碰到了什么油啊灰啊、转过头去就要仔仔细细地洗手,因此即便后来沾上了烟瘾、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也从来不像那些老烟枪一样透着股怪味,永远洁净,永远漂亮。

    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样。

    上午刚刚换的衣服已然沾上了山间的污泥和黑色的烟灰,鲜红的血液早已凝固、像不会再复原的伤疤一样留在他身上;雨太大也太冷,他残破的躯体落进了肮脏的水坑,白清嘉想把他抱起来、带他回到他们温暖干净的家里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是呆呆地坐在泥地里,看着哥哥的尸体一动不动。

    ——直到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是他,她不用看也知道的。

    他为她撑着伞、想要为她遮去这漫天冰冷的大雨,可他自己却几乎全在伞外,后背已经被雨水淋透了;她恍恍惚惚地回头看他,正瞧见他身后阴沉晦暗的天幕,寒冷的雨水顺着他坚毅的面容一点一点淌下来,乍一看……就像是他在流泪。

    “清嘉……”

    他在叫她。

    头一回……这么无力,这么苍白。

    ——可你要说什么呢?

    你的眼神那么愧疚……是要对我说“对不起”么?

    可你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她已经搞不清楚了,转动僵硬的脖子、她再次低头看向了倒在泥地里她的哥哥,钻心的疼痛在那一刹那苏醒,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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