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一根针。
徐云骞刚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转身就看见这一幕,顾羿手臂苍白,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此时扎着一根针,涌出一滴极为鲜艳的血珠,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顾羿没看他,转动露出来的半截针,清醒。他这两年需要提神。
徐云骞不太懂医理,一看就是偏方,发烧脑子混沌太正常了,平常看病吃药扎针一夜才能好,顾羿的作法立竿见影,但一定损害身体。他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换下湿衣,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暴露劣势,动物自保时才会这样。
徐云骞捏了捏拳,忍耐着脾气,把帕子递给他。
顾羿胡乱地擦了擦头,他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冷,应付一样擦了擦。
徐云骞看不下去,按住他的手,刚碰到顾羿就感觉到他浑身一僵,他没有贸然行动,等待片刻,确定顾羿并没有把他甩开才接过帕子,捞起沉甸甸的湿发,帮他擦拭干净。
顾羿僵直脖子,前一天他们还是仇敌,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徐云骞接近他脑袋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这感觉太怪异了,他宁愿徐云骞是想弄死他。他本能地想跑,又本能地僵住,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他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徐云骞的动作很细致,手指穿过发间,落在头皮上时有些沉,让人感到一股很奇异的安心。
顾羿两肘撑着膝,接受徐云骞碰他,甚至在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时都只是僵直住,并没有反抗,顾羿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顾羿开始询问问题,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徐云骞答:白离,停山书院的。
停山书院名门正派,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好门派养出来的好孩子没什么坏心思,顾羿点了点头:他挺好的。
徐云骞的手一顿,顾羿不是吃醋,也没有任何嫉妒,他是真的觉得白离挺好,他对徐云骞没有任何占有欲。
徐云骞咬牙道:是挺好。
顾羿点头,长得也好。白离长得有鼻子有眼,气质干净通透,很招人喜欢。
徐云骞停了,他收回手,不再擦拭,顾羿感觉头一轻,敏锐地感觉到徐云骞应该是有些不满,但顾羿很难猜到他为什么不满。徐云骞绕到顾羿对面,顾羿眼前一暗,徐云骞遮挡了光线,顾羿像是被笼罩在他阴影之下,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把自己当什么?我的正妻?
像个快死的妻子,害怕自己的丈夫在世上孤苦无依,按照本分应当尽心尽力照顾,物色一个新的妾侍。
还挺懂事,徐云骞不需要他这么懂事。
顾羿没回答,徐云骞微微俯身,逼近他的脸,你把我当什么?
他们重逢之后一直没谈过这个问题,当年是顾羿说分开的,顾羿一直觉得他不是徐云骞的良配,更别说是什么正妻了。
顾羿把他当什么?他恨过他,也爱过他,现在他恨不下去也爱不起来,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死去的王升儒,一个活着的莫广白,顾羿不想再去跨越什么重重障碍,也不想有什么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快死了,不想跟人谈情说爱。
师兄。顾羿说。
徐云骞一愣,觉得有些可笑,顾羿只把他当师兄,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徐云骞是他最后的亲人。他无法忘记恨意,也无法把徐云骞弄死,只能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仅仅是师兄弟而已。
可这是十年来顾羿第一次叫他师兄。
徐云骞腾起的火气因为这一声师兄而熄灭,一点火都发不出来。
徐云骞叹了口气,他半蹲下来,跟顾羿平视,一手放在他湿淋淋的膝头,顾羿还在发烧,他太烫了,徐云骞道:把针拔了行吗?不管顾羿把自己当谁,他受不了顾羿在他面前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