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刑事警察学院被称作“警中清北”,江喻是刑事犯罪侦查系教授,同时也是禁毒教研室的副主任。他为人严苛,不苟言笑,脾气还来的爆,在学校里人缘不是很好,不怎么招学生的喜欢。
这年夏天,寮州刑事警察学院迎来了一批新生。
挂牌311号的寝室,两个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因为成绩多么出色,或者体能多么优异,单纯因为这两个人给他的印象都差到极点——一疯一莽。疯的叫宁凛,莽的叫姚起东。
他们还不知道他自己未来可能会面对什么,自然也不明白,就他们自身这样的性格,是多么适合去送死。
那时候他们二十岁,蓬勃的年纪,被关进学校进行封闭式军训,开始还兴致勃勃,到后来遭遇了一轮又一轮魔鬼训练,个个叫苦不迭。
九月一号,江喻很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记住了一个学生的名字。
他叫宁凛。
警校的教官都由老师担任,江喻教的是刑事犯罪侦查系,训的自然也是刑事犯罪侦查系。
那天是黄昏,大地被烤得热气腾腾,余温不散。
傍晚的光照在一群稚嫩的脸庞上,他们望着他,期待他对他们说出“欢迎你们来到寮州刑事警察学院”。
但他们失望了,因为江喻从不说欢迎,他有自己的一套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的方式。
他欢迎他们的方式,就是走到他们面前,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
“背上你们的包,出去跑步。”
新生的军训都有体能训练,一般先从五公里开始,但江喻不一样,他直接改成二十公里,自己也背着包,在前方领跑。
夕阳天,大片晚霞由橘红渲染至瑰丽的粉紫,淡淡的金光淌在年轻的脸庞,淌在他们流水一样滴下的汗水,折射出眩目的晶莹。
西边日头仿佛在燃烧,余晖里,他们喘着粗气,跑得像一群牛。
姚起东在跑到七公里的时候,开始翻白眼,“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宁凛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光是跟着江喻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心脏在胸膛砰砰跳,汗水迷了眼睛,他看什么东西都是扭曲的。
除了江喻在前方的身影。
他沉默着往前奔跑,身后的学生越来越少,跑到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但他既不回头也不喊停,就这样安静地跑着,像一个使徒,奔赴自己的信仰。
宁凛顶着一颗被刨得锃亮的脑袋,咬紧牙跟上。
八公里的时候,姚起东趴下吐了,零散的几个人更少,到最后,跟在江喻身后的只剩下宁凛一个人。
江喻像是终于察觉了这个学生,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没有欣赏也没有轻蔑,他专注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说:“别跑了。”
宁凛强忍着喉头的干涩,他拼命摆臂,去摆脱地心引力对他越来越沉重的双腿的吸力。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了,藏蓝色作训服衣服贴在身上,衣摆正往下滴水,跑一步掉一滴,第二滴又快速凝聚起来,致敬他酸痛的肌肉和惊人的毅力。
宁凛不想说话,但对上江喻的眼神,他忍不住开口,嗓子火燎火烧的,“那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江喻有点意外,但他不会拐弯,直说道:“你跑不动了,别跑了。”
宁凛嗤笑:“你看不起谁呢!”
二十公里跑得一群人虚脱,他是唯一坚持下来的一个,虽然看起来很费劲,但他坚持下来了。
就冲这点,他觉得自己特牛逼,至少比大多数人都牛逼。
江喻:“我没有看不起你。”
宁凛:“那你就别管我!你放心,我比你想象的还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