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雨水断断续续, 落在整个冬天, 山中清寂,夜雨更显寥落。
除夕守岁,端把凳子坐在堂屋门前,屋檐下孤灯一只,院落幽暗潮湿,夜里很冷,杯中热茶冒着烟气,今萧用暖过的手掌搓了搓膝盖, 寒风扑面,但她不想回房。
雨渐渐停了,大黄狗也困了, 趴在她腿边打瞌睡。屋内隐约传来电视声响,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母亲、小仲与外公外婆在一室打扑克牌。人间清冷时, 却过着最热闹的节日, 你说世人有多可爱呢?
似乎没坐多久,远近有鞭炮声响, 三三两两,此起彼伏,已过了十二点,母亲出来唤她睡觉。
打着手电筒, 拴上堂屋的门,这夜静极了, 今萧住的房间正是那次收拾给周措住的,床头两盏昏暗小灯,床铺干燥整洁,刚泡过脚,躺进被窝里也不觉得冷。
心里想着一些事情,辗转中无法入眠,拿出手机,其实也无事可做,信箱里有几封同学群发的新年祝福,还有一条问候短信,只能从字里行间猜测是美拉发来的,没有备注名,因为前些日子小仲清理她的手机,把一些联系人删掉了,还有从前那些来往的短信也通通没有了。
但,心里都记得的。每句话,每个场景,甚至当时的心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分明这一路走来并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但那些回忆却填满心底孤独的角落,私密又温存,好像余生也可以凭着这些,不虚此行。
就这么渐渐睡去,次日清晨早起,吃了几只大汤圆,换上雨靴,随母亲和外婆去寺庙烧香。
走在田埂间,路过那棵枯瘦的枣树,难免又想起周措来。想起他在山雾里宽阔的背影,那只相握过的手,还有他浅笑的声音,心里沉下去,然后轻轻叹出一口气。
外婆和母亲一前一后,她跟在最末,走到山腰,经过几位长辈的坟头,昨天祭拜过,崭新的黄纸和鞭炮碎片散落在周围,下过雨,又被行人踩进泥土里。母亲说了句什么,今萧没有听清,大约是想起了父亲,但他的坟不在这里。
山路泥泞,并不好走,歇过一阵,站在一大片枇杷树前驻足,望着远处的大河与山峦,相顾无言。
没过一会儿,阴天又下起雨来,好在她们已经抵达观音寺,买了香烛,在殿前礼拜,插入香炉,然后走进大殿,一尊一尊拜过去,没过多久也就完事儿了。
外婆与寺中的出家人相熟,寒暄着,点了一家五口的莲花灯,祈祷平安,接着又请了几本经书,准备拿回家抄写。
雨还没停,佛堂里光线昏暗,佛龛两侧灯烛摇曳,伴着淅淅雨声,似乎更凉了几分。
母亲和外婆在那头说话,今萧独自转了一圈儿,想起上次与周措来这里,地方不大,没一会儿就逛完了。他没有宗教信仰,也不像现在的许多生意人,戴佛珠、盘菩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不信那些。
今萧告诉他,在父亲离世前那段时间,她倒是跟着外婆一起抄过《药师经》,过程艰难,曾有几度无法进行下去,崩溃痛哭。外婆说这是在消业障,让她坚持,但后来抄完,父亲还是没能留住。
当时周措问她:“你相信这世上有神明吗?”
她有敬畏心,不想造次,但仍旧老实告诉他说:“宗教是一种精神寄托,因为人类弱小,需要一个强大的支柱,所以给自己创造了神明。信仰就像心理暗示,经文劝人自律向善,你收到暗示,久而久之心态发生改变,柔和了,宽容了,这就是它的作用和能量。”
周措想了想,说:“我不相信释迦牟尼会希望自己灭度以后被人塑成金像,被神化,摆在佛堂里,受世人磕头参拜。宗教的东西对我来说就跟哲学、心理学是一样的,没有必要神化崇拜它。”
又说:“你抄写经文会难受,大概是因为里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