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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跪地时,隐约能感觉出天子是带着愠气儿回来的。紧随其后的冯连宽眉飞色舞,说着能让天子舒坦的小话儿。

    “陛下莫气,好事多磨,说不定夜里就天晴了,水洗的夜空,更适合燃放烟火啊。”

    陈述白漠着一张俊脸扯了扯襟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殊丽,淡淡道:“平身。”

    殊丽站起身,双手叠于前,走到珠帘旁,接过外殿宫人递来的红釉钧瓷盖碗,旋即回到天子跟前,双手捧起茶托,“陛下请用茶。”

    女子素手纤柔,指尖粉白,如羊脂玉捏成的柔荑,细腻看不清毛孔,因她上举的动作,窄袖微缩,露出两截皓腕,右侧腕子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衬得肤色更为透白。

    陈述白接过茶盏时,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手指,似蜻蜓点水不留痕迹。

    殊丽面色无异,退到一旁,听得冯连宽继续劝慰:“陛下龙体抱恙,还是暂且歇下,等天儿晴了,老奴再唤陛下起身观赏烟火。”

    他说话时,嘴角恨不得咧到眼尾,也因常年赔笑,眼尾的笑纹越积越深。

    陈述白掀开瓷盖,刮去浮沫,低头轻嗅茶香,“不必了,吉时已过,再另行挑选日子吧。让钦天监监正去刑部领罚二十大板,再罚去半年俸秩。”

    冯连宽:“诺。”

    殊丽竖着耳朵听完,心中不满,还没罚她三舅舅呢。

    接着,又听陈述白问道:“是谁观测的天象?”

    冯连宽:“是监副元利康,以及他的徒弟。”

    “皆罚俸三个月。”

    殊丽舒坦了,三舅舅元利康最是爱财,此番罚俸无异于割他的腿肉。

    她还记得七岁那年,双亲病故,她跋山涉水投奔三舅舅而来,却被三舅舅强行卖入宫中的场景,如今十年过去,心伤犹在。

    须臾,天子由冯连宽服侍着沐浴更衣,殊丽则守在湢浴门外,随时等待传唤。

    天子洁癖、戒备心重,从不让冯连宽以外的宫人近身侍奉沐浴,殊丽也不例外。

    水声传出时,殊丽靠在门边晕晕欲睡,不是她偷懒贪不了晚,而是白日在尚衣监当值,夜晚还要守夜,又没个人轮换,身子有些吃不消。

    可除了殊丽之外,其余宫婢均不可在夜间靠近内殿,那扇珠帘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一切胭脂味,独留殊丽的气息。

    也正是因为她身上独有的沁香,能缓解天子的心悸,才得了御前的差事。

    只是这事,她并不知情。

    有时候,殊丽也会怀疑,天子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思,可单独相处时,天子从不与她多言语,更不会出言戏弄,也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正当她无所事事时,湢浴内传来陈述白短促的呵斥声:“出去,换殊丽进来!”

    紧接着,就见冯连宽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倚在门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陛下唤你呢。”

    殊丽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怎么了,大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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