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弗站起身,目光扫过廷下百官,声音一如刚才,她问,“况且,从今以后,千载之后,谁是圣人?谁是小人?又会由谁来做定论?今日圣人之言,来日未尝不会成为蠢昧之语。”
皇后声音始终很平静,不含任何怒意,像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平原间缓慢流淌,直到汇入江海的那一刻依旧是平波无澜,曹老大人在朝中为官数十载,承受过无数次上位者的怒火,但任何一次都没有现在让他难以忍受,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您听听皇后这都是说了些什么啊!”
李钺坐在龙椅上正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弗,听到曹老大人的问题,他回过神儿来,啊了一声,拍手道:“皇后说的对。”
廷下百官听到鼓掌声非常无语,陛下您这个捧场未免太明显了些吧,他们中本有人想要站出来反驳皇后,可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们还出来找骂多少是有点犯贱了。
曹老大人的身体不禁晃了晃,皇后之后的那番言论实在大不敬,可是皇上不在意,他能怎么办?
此后皇后便是要堂堂正正地立于朝堂之上,与陛下共掌朝政。
百官们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对此事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幕真正发生时,他们心中还是会有些别扭,不过抵抗的念头并不强烈。
双圣临朝,至此尘埃落定。
李钺在江南水患时杀了一批人后,底下的官员一时人人自危,个个都老实起来,呈上来的奏折一个写得比一个详细,这就苦了陛下了,看得两眼发花,还不好说什么。
最后孟弗干脆出了个主意,以后官员写奏折一律要按照规定的格式来,写好起因经过结果,分好段落,废话少扯。
这个法子成效显著,推行不久后,原本需要李钺和孟弗一起批阅到傍晚的折子提前一两个时辰就能看完。
眼下已是初冬,今日折子比往常少了许多,全部看完距天黑还有段时间,李钺问孟弗:“阿弗,出宫去吗?”
孟弗放下笔,问他:“现在吗?”
李钺点头。
孟弗想了想,道:“那要不带母后一起出去走走吧?”
只是他们一到了慈宁宫,太后就抱怨说:“哀家本想让阿弗有时间来陪陪哀家,皇帝你倒好,上朝下朝都要带着阿弗。”
李钺没有丝毫内疚,他对太后道:“母后你要是实在无聊,要不找个伴吧?”
太后瞥了李钺一眼,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得知孟弗他们过来是想带自己出宫的,太后直接拒绝了,一是她知道李钺和孟弗出去一趟不容易,不想碍着他们两个;二是她最近发现了一项新乐趣,比起出宫,她更想在宫里打牌九,打牌九的快乐皇帝根本想象不到。
孟弗他们出宫后直接去了郊外的浔河,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此处没有多少人烟,也无车马往来,李钺拉着孟弗的手沿河岸慢吞吞走着,时间好像一下子慢下来,茫茫天地,只有他们二人。
他们说起文康十一年的上元节,说起那天晚上的灯火,孟弗玩笑道:“那天晚上陛下你教了我功夫,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师父?”
李钺听到这声师父,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泛红,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声:“阿弗,这个咱留着回去说。”
孟弗:“?”
陛下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话本了?
她勾起手指,在陛下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李钺将孟弗的手握得更紧些,他转头看向孟弗的脸颊,感慨说:“如果那年我没有去北疆,阿弗你过得会不会更好一些?”
“不,”孟弗仰起头,看向头顶灰蓝的天空,有黑白相间的大鸟从她的头顶飞快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她转头踮脚亲了亲李钺的唇角,对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