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他不迟。
只要他来,那便不迟。
她会等他,一直等下去的。
曾经,在她生命将到尽头之时,明知不该怪他——一个和她一生也只不过有着数面之缘的近乎陌路的人罢了,她怎能指望他来?
但最后一刻,当心底的期待被证明彻底落空,她还是忍不住暗暗地生出了怨艾。怨己之暗念,怨无所回应。
便是带着这近乎任性的怨艾,这一辈子,她和他再次相遇。几多歧路,辗转反复,终于,在这一刻,她心底那似从遥远前世带来的曾被凿空的地,填满了。
听着他在耳畔不停地哄自己,为他的迟来向她解释,恳求她的谅解,她的泪反而更加汹涌,不可禁绝。
李玄度又怎知她百转千回的寸寸柔肠,只道她仍未从生死历劫中恢复过来,忽记起一事。
“姝姝,我收到了你的信。你不是要我亲口回答你吗?我这就回答。我心中亦惟你一人!除你之外,再无别爱!”他急切地向她告白。
菩珠呜咽了一声,不顾自己的一张脏面,再次扑入了他的怀里,一边流泪,一边胡乱点头,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背不放。
衣襟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打湿。李玄度的心亦变得潮湿而柔软。
他静静地拥着她,任她在自己怀中落泪,终于,等她慢慢停了抽噎,方松开她,抬手为她擦拭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菩珠的情绪终于彻底地安定了下来,点头,这时终于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必污秽狼狈,全都叫他看了去。不禁低头,不敢再看他。
李玄度笑了。知她爱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又看了眼她隆起的小腹,低声道:“此地不可久留,我先带你回。”说着将她抱了起来,朝外快步走去。
他寻到一辆被逃难人弃在路上的空车,套上马匹,载着她,带了受伤的费万,取小道往郡城赶,遇到了后来追随他出来方赶到这里的一队随从。
他们还带着一个俘虏。
那俘虏便是沈旸的亲信。
队正向他报告,昨日遇此人与十几名东狄武士同行,双方交战,杀了东狄人后,绑来交他处置。
那人没想到他竟也来了此地,愣怔过后,自知再无活路,索性也不求饶,闭目,做出一副悍然赴死之状。
李玄度盯了那人片刻,唤费万上前,吩咐了一声。
费万咬牙拔出匕首,上去手起刀落,伴着那人发出的一声惨叫,将一只耳朵割了下来,掷在地上。
李玄度命人释开缚索,冷冷地道:“你家主当日救过我手下人一命,今日我便还他一命,饶你不死。但你惊我爱妻,令她险些蒙难,割你一耳,权当教训。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玩火者自焚,弄权者,必将自噬!叫他好自为之!”
菩珠坐在车中,从窗里望着那人捂住流血的耳仓皇逃去的背影,闭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三天后,她被李玄度带入了郡城。入城时,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从河西各地逃难涌入的难民。
李玄度将她安置在一处守卫森严的清净住所,第一件事,便是叫郎中来替她检查身体。当得知她除了血气不足,有些皮外伤外,别无大碍,胎儿也很是稳妥。他松了口气,待她沐浴过后,亲手替她双足上药。
她的双足伤痕累累,足底还有脚后跟的部位,新伤覆着旧伤。
过去这么多天了,两只原本泛着嫩粉红色的脚趾盖上都还残留着淤青的痕迹,可见当日,她双脚的磨损程度。
菩珠靠在床头,见他抱着自己的脚放在他膝上,低头仔细上药,动作轻柔,眉头紧皱,目光充满了疼惜之色,心里不禁悄悄涌出甜蜜之感,缩了缩脚趾,轻声说:“已经不痛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