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一份礼物
那种舌灿莲花的本事被他以另一种形式继承下来。
蓝玫刚开始还会和他斗嘴回呛,后来就不理他了,直到他也自觉没趣,恢复正常。
在图书馆写作业的时候,偶尔他会看着蓝玫耳垂上一颗小黑痣出神,在她发觉的时候,挪开目光,说她脸上有笔印子,待她擦后发现被耍,用笔敲他的头。早饭从那之后一直也没有断过,但他都是让别人帮忙代送,当她拒绝的时候,他说这是监督的酬劳,让她吃点正经早饭,别整天啃冷馒头,牙都啃掉了。
当蓝玫气冲冲地跑来找他商量她的逃离计划,他对她漏洞百出的离家出走非常不抱有信心。但她那时最需要的,也许不是他的“不行”和“从长计议”,她想要的也许只是一句支持她的话,可那个年纪的叶思远不会说出那些柔软的、给人力量和慰藉的话。他惯会说些丧气话,扫蓝玫的兴。
她又气呼呼地走了,之后也没来找过他。叶思远去过蓝玫家里找过她,但都被她的家人挡回去了。他大概知道,蓝玫被她家人关起来了。他那时想了很多办法,想过从她家屋子后面的杏树爬上房顶,掀开瓦片跳进去,但恐怕就算运气好进去找到蓝玫,也不能带她出来,就算两人出来了,也跑不远。
他试过找镇上派出所和妇联办事处,但无一例外地都说这是家务事,他们管不了。叶思远把这事跟他妈妈说了,叶青蓉女士表示了她的同情和愤慨,并斥责批评了蓝玫的家人,除此外再没别的表示了。她说,他们是外来户,在这里本就是弱势,更别提帮蓝玫摆脱她的家里了。
叶思远将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始终没有得出最优解。或许,如果那一天蓝玫来找他的时候,他帮她从镇上逃出去,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他没法想象,蓝玫那样的人被盲婚哑嫁地配给一个痴傻的汉子,那对她来说一定会无比煎熬。
那段时间里,叶思远的生活里也突然冒出来了一件大事,确切地说是对叶青蓉女士很重要。他的生父找来了。那个陌生的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以一副悔恨怜惜的姿态将他的母亲拥入怀中,叶思远只冷冷地在一旁看着。
他是个有钱的精明商人,他的亲生儿子意外离世,奋斗半生积累财富,忽然中年失独,这对一个视“子嗣”如生命的潮汕男人,是绝不能接受的。
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他年轻时惹过的风流债的音信,寻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他需要一个儿子,不论他是怎样的人,只需要和他流着相同的血。
叶思远和他两人单独相处时,他说了很多,他的事业、家产、等他回去之后的认祖归宗、娶他母亲当妻子……叶思远不禁想到另一个人,也是同样失子的,男人多年的枕边人。这就是婚姻的底色……利益。
“我会跟你回去,但我有一个条件。”叶思远看着男人,说道。
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帮到她的,用一个轻飘飘的名字作为代价。
叶思远的条件是让他帮蓝玫和她的家庭断绝关系,并资助蓝玫上学,直到大学毕业。当男人听到他的条件时,有些意味深长,他问了一句,那个女孩是谁,是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叶思远皱眉说不是,她只是他的一个朋友和初中同学。
男人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孩,他年轻、青涩、毫无城府,但他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像每个青春期男孩一样,用自以为高明的方式掩饰着某种情愫。愚蠢、幼稚,但又让每个年华不再的人艳羡。
男人答应了他的条件。
钱是真的能解决世上的大多数事情。
叶思远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怎么跟蓝玫的家人交涉的。最终他们同意签署放弃监护权协议,蓝玫从法律意义上脱离了那个她憎恶的地方。
那家人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想买蓝玫,卖给谁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