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第四章 喋血跋涉
住了封存在经历了那段铭心刻骨日子的人们脑海中带血的记忆。
事情发生在1968年9月底,具体的日子,连许多当事人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陈景润像往年一样,早早地戴上了那顶棉帽,穿上了那件看去松松垮垮的棉衣。他身患多种疾病,身体太差,又缺乏营养,十分怕冷。有好心人看到陈景润一脸菜色,曾经提醒当时的掌权者,要注意,不要发生让陈景润一个人死在屋子里,而人们还不知道的悲剧。从外表看去,饱经折磨和艰辛劳作的陈景润,似乎像风前残烛,生命之火,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摧残和打击了。但那些心肠如铁石的人们,连哼一声也不屑,他们的逻辑可以用得上当时的一句时髦的语言,让他自生自灭吧。倘若真的如此,也算是陈景润的幸运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们爱用这句谚语,陈景润这棵已是病恹恹的树,连最后希望宁静活下去的权利,也被残忍地剥夺了。
事情是由陈景润的房子引起的。当时,数学所揪出一个姓曹的女同志,把她打成了“牛鬼蛇神”,无处关押。造反派中的人看中了陈景润住的这间小屋,怎么办呢?于是,就准备采取“革命行动”,再一次把陈景润打倒,关进“牛棚”里,这样做,就可以达到霸占陈景润的小屋,解决关押那位女性“牛鬼蛇神”的问题,又可以让陈景润再一次“触及灵魂”,一举两得,且冠冕堂皇。
阴谋很快付诸行动。曾经同样神游于数学王国的那部分人们,扎紧了腰间的皮带,幻成了一群打手,任何的伪装,都不必要,也不必宣布陈景润的“罪状”,而是乘着夜色,扑向陈景润。想当年,陈景润在数论的苍穹里驾着云头,飞翔得何等飘逸、自如,让其他人望尘莫及,有了光彩照人的他,其他人便自感形秽,他几乎差一点把其他人扫地出门,而今,终于轮到将他扫地出门了。学术水平上的竞争被权力、派性扭曲为可怕的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时,不幸悲剧便接踵而至了。
彭,彭,——强烈的擂门声,骤然响起,撕心裂肺。一脸惊惶的陈景润被一涌而入的造反派围住。他想申辩,他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更不明白命运和人们怎么老跟他过不去。但一切都晚了,几个手脚敏捷的打手,已经掀开了他的床板,下面全是草稿纸和手稿,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符号、定理、演算推理过程,这是陈景润一生的心血,是向哥德巴赫猜想喋血跋涉的真实记录,是未来数论辉煌大厦的雏形,是一个五官发育已见眉目的婴儿!是比陈景润的生命还要珍贵的瑰宝!陈景润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宁为玉碎!他下了死决心去保护它们,身体瘦弱的陈景润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儿,顷刻之间,就成了威武不屈的勇士!
“还在搞这些死人、洋人、古人的东西,还在搞封、资、修,你想复辟么?罪证如山,罪证如山!”那些“内行”的人们一边骂,一边奋力撕毁这些草稿纸和手稿。
人们妄想毁灭它!或者,把它“扼死在摇篮里”,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深知留下它,对自己是个致命的威胁,他们一边撕,一边感到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快意!
欲哭无泪,肝肠寸断!陈景润奋力抗争,但他一个人,怎能敌得过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呢?突然,有人扭住了他瘦小细软的胳膊,往后一拧,让他领略了“文革”中最为流行的“喷气式”的滋味!
“搜!搜!”有人乘机呼喊,火上浇油。陈景润平时十分节俭,他把能够积存下来的钱,全都存了起来,以防有朝一日“失业”,仍然可以研究他的数学。熟悉内情的人,知道他还有一二件硬通货——金戒指。那是他慈母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品,平时,他珍藏在贴肉的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缝上,万无一失!丑陋的一幕上演了,几个人扑上来,其中还不乏女将,他们剥下陈景润的衣服,瘦骨嶙峋,一根根肋骨凸出来。
他们撕毁了陈景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