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与亮
周时桉从大厦里出来时,韩忠仍旧在楼下等着。
他也不客气,只一句:“韩叔久等了。”便跨步坐进后座。
车把周时桉载往周宅,周家别墅位于市中心公园旁,夹在平京权力与经济中心之间,这一片绿地上的房子,有市无价。
若只是经商,远挤不进这一阶层,周老爷子幺儿军衔至将军,娶的是红三代独女,出事后,两人皆被追封为烈士。
周时桉父亲周元正相反,是个在金子堆里出生的草包,唯一长处是样貌生得极好,一婚娶了城南大家族的小姐,主打联姻价值,但结婚不到两年就弄出私生子。
周老夫人让先生看他八字,说他父凭子贵,果然,周时桉从小便显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有手段,周元如今的价值,化为了周时桉三字。
沿着斜坡开上去,远远看到廊角下立着一位贵妇人,抻长脖子往外看,离得近了,一抹喜交织着急浮在她脸上。
周时桉下了车,踩到两片落叶,碎在脚下发出干涩的声响,“妈。”
胡蔓轻声软语地问:“你怎么才回来?”
一口纯正的平京腔,已听不出任何粤音痕迹。她长相艳丽,属于有攻击性的那类,因参选港城小姐获冠军而出名,第二年便息影做了周元的情人。
直到周时桉被周老爷子认可,才和周元领证,坐实周太身份。
胡蔓挽着他往里走,故意放缓脚步,先打听一番:“才回国,就听说你因为一个小明星和生意上的人翻脸,谣言呢,我是一向不太信的……”
周时桉直接说:“不是谣言。”
胡蔓一双杏眼瞪大,“思容那边怎么说?你不要失心疯,为了女人影响事业。”
周时桉冷笑一声:“我爸可以失心疯,我怎么不能?”
胡蔓脸倏地通红,语气凌厉起来:“我是你妈。”
周时桉冷眼看着这位妈,不发一言,听得她放轻声说:“宋家最近风头正劲,思容是独女,肯定要继承家业的,我知道她爱玩,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你前后那么多兄弟,你不为自己打算,以后——”
“行了。”周时桉打断她,挣开那只戴珠佩玉的手腕。
胡蔓噤了声,不敢真的惹怒儿子,换上一副慈爱的样子,“哎呀,妈也是为你好。”
周时桉走到门边,里面传来阵阵喧嚷声,圆厅中央坐着一众周家人,机关枪般舌来唇去,见到他来,有一瞬平息,简单打过招呼后又热闹起来。
周元从沙发中央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你爷爷在书房等着了。”
周时桉颔首,他和周元这对父子,连寒暄都不自然。
毫不踌躇地沿楼梯上去,书房门一如往常地开着,周老爷子周严一身休闲裤褂,十分精瘦,看上去精神矍铄,精力健旺,正伏案钩画一幅字,听得脚步声,手上动作也不停。
周时桉规矩地在书桌前站定,一言不发。
直到写完一帖,才抬头注视过来:“梅县那个项目,进度到哪里了?”
“下个月就可以动工。”
“和唐家翻脸,自损八百,不像你的风格。”
周时桉眼望窗外,“当时冲动了。”
“今天晾着老陈一下午,也是冲动?”
他沉默着,算是默认。时速旋转,一会儿,周严绕过书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后背,大笑说:“这点,跟你爸一样。”
周时桉放松下来,攥着的拳放开,将肺腑深处积压的空气徐徐吐出,知道周老爷子这反应,是对他的“冲动”满意了。
周严轻轻敲着桌面,说:“梅县那边,让时琮过去接手。新天地那个项目,你也带他上上道。”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