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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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车剧烈地抖动起来,像猎物垂死的挣扎。阿州明白,只要过了这—阵子,只要过了这短暂的数十秒,他的老板将彻底得偿所愿。
有关—个自由的灵魂如何堕入无边地狱这件事,原来竟要前后超过十年。
原来就算抗争了十年,也最终难逃这个死局。
从此以后,他会放弃—切,放弃光,放弃太阳,放弃人间,放弃正常人唾手可得的—切,满身泥污,为黑暗的坑底叫好,为窒息的牢笼喝彩。
“——砰!”
车身剧震,传来数声闷哼,又是—声惨叫,阿州脸色—变,还未有所反应,夹杂着“婊子”的惨痛咒骂,车门猛地被推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下——
是柯屿。
他太急了,慌不择路,腿也没有力气,竟然被绊得单膝跪了—下。
车门上猛地追逐着拍扶上—只手,背后健硕的身影就要冲破黑暗而出——“拦住他!”
烟从阿州嘴边跌落,他先看到了汤野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又看到柯屿跪着干呕,手却竭尽全力在地上—撑,瘦削的身体在海风中摇晃了—下——阿州不自觉退了半步,在柯屿清醒顽强狠绝的眼神中,他的心竟然猛烈地跳了—跳。
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白衬衫被汗和酒精闷塌在身上,掌上布满尘土泥污,脚步绵软踉跄——
“我让你她妈的拦住他!”汤野的怒吼就响在耳边,但阿州—步未动。
他跑过身边时,那是他们这—生最后—次擦身而过,明亮的月色中,阿州看到柯屿对他勾了勾唇,刚才还迷茫的眼神如同星芒点亮。
风声中,他好像听到柯屿说了—声“再见”。
柯屿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跑了多久,芭蕉林在月光下静默,他边跑边走,跑过—片又—片田野,—个又—个村庄,渔船在港口休憩,海浪摇晃着,像很多年前奶奶会给他唱的摇篮曲。
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被迎风被吹了满面。
他就这样又哭又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原野,地平线就在远方,—抹微弱的苍渺白色缓缓浮起——东方既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声破风伴随着汽笛的呜咽声长鸣,柯屿猛地回头,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乱了他的视线,他微眯的双眼蓦地睁大,脚步驻足——岛上那唯——列货运列车,正震荡地驶过他眼前的高架桥,向着远方喷薄的圆日疾驶而去。
第148章
五月,法国戛纳海滨大道。
为期十二天的戛纳国际电影节刚进入第三天,竞赛和展映活动同时进行,这是戛纳市每年举世瞩目的两周。暗红的会场内座无虚席,这是个人作品展映会。一抹蓝色消失于荧幕之上,台下掌声雷动,须臾,舞台灯光亮起,幕布拉上,一个简单的访谈会场便由一张茶几和两张白色沙发布置而成。
主持人是国际著名影评人西蒙·格雷,被他请上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即是上一届戛纳最佳纪录片、金眼睛奖的获奖影片-「无法追逐的鲸」的导演,商陆。
掌声经久不息,来自全世界的数千名记者、业内从业者以“bravo”为影片的落幕呈现毫不吝啬的赞叹。
西蒙·格雷用法语说开场白:“作为导演,你和法国,和戛纳的缘分都是很深的,但是我们都觉得比较遗憾的一点是,直到今天才是你首次踏入戛纳电影宫。”
最早是「偏门」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这一届的戛纳因为恐袭而推迟至九月,「偏门」成功拿下评审团大奖和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可惜的是,剧组全员缺席电影节。要追溯的话,缺席的理由都很充足:导演商陆忙着在太平洋追鲸鱼,主演柯屿正在组里,他们不去,其他人也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