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是他病得太厉害了。
张行简回神,眼睛中日光轻轻跳跃,辉煌灿亮,凝望向她的方向。日光在他扬起的眉山上跳动:“没有。我在等阿无。”
他眼中流着一重光,浅笑:“人太多了,我走太急,怕阿无等急了。”
可是分明,是沈青梧丢下他走得头也不回。
沈青梧静看他。他的善解人意,偶尔会在她麻木冰冷的心间投下一石子,溅起涟漪。
那涟漪并不深,架不住日日溅。
张行简问:“怎么了?”
沈青梧说:“你长得好看。”
她十六岁就见过他,可那时只觉得他比寻常人好看些。现在见多了,她才意识到,他比寻常郎君好看得,不是一丁半点儿。
皮肤白,眼睛黑,嘴巴红,鼻子挺……
许是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张行简蓦地撇过脸。
他硬生生转移话题:“阿无喜欢小孩子玩具吗?我看这位阿婆吆喝卖风筝吆喝许久了。”
沈青梧顺着他的话去看,果然,在他旁边,那玩具摊的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那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显然将他们当做一对年轻小情儿看。
她心里奇怪:她和张行简看着像情人?
哦,也许是阿婆年纪大了,眼睛花了,看错了。
而风筝、玩具……那是沈青梧从来没有的。
她幼时,总是一个人偷偷看沈琢带沈家其他小孩玩。他们在花园中捉迷藏,在水亭边放风筝。她觉得那是很好的东西,她试图去靠近,去讨好小孩子们。她不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一起玩,她也可以。
然后她被关黑屋,被饿了许多天。
年幼的小女孩从黑漆漆的屋子里被放出来时,沈琢为难地说,要不他偷偷陪她放风筝好了,不要带家里其他小孩了。
沈青梧便明白,是大家讨厌她,不喜欢她,向沈夫人告的状。
沈琢是沈夫人的儿子,人家高高在上,与她不一样的。旁人的些许怜悯,应该珍惜、知足、不可奢望、不可期待。
沈青梧花了许多年时间,在学习“知足”“放下”。
……虽然她学得不好,虽然博容依然说她“固执”。
“阿无?”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张行简耐心多问一遍。
沈青梧回头,冷淡的目光从玩具摊上收回。
她没有过的东西,她都想要。
但是问她话的人是张行简,张行简的任何东西,她都不想要。
她此行既为了得到他,也为了与他断绝干净。若是留他的东西在身边,日后再被她抛弃,彼此都有些可怜。
沈青梧便说:“我不要。我们走吧。”
她语气倏地冷寒,让张行简微怔。张行简还在思考,方才与他保持距离的娘子伸手拉住他手腕,要带他走路。
他手腕感觉到她温热的温度,扣着他手腕的手指上有一层茧。更主要的是,她手指碰到了他手上的镣铐,碰到他微肿的肌肤。
他如同被烫到一般,僵了一下。
这位善变的娘子,似乎又一次忘了她日日挂在口上的“男女之防”。
沈青梧感觉到他的瑟缩,知道自己碰到了他手上的伤。她一时心怜,改为抓他的衣袖。
她不好意思:“忘了你手上的伤了。待我想到法子,就帮你摘掉那镣铐。”
但她心想,她什么时候想到法子,取决于张行简什么时候让她满意。
张行简微笑:“娘子是为了领路,何错之有?是我走得慢了。”
二人一前一后,沈青梧拽着他的衣袖带路。
他统共只有那么一身灰白袍子,洗干净了血渍,衣袍着身,飞扬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