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声,薛鹂低着头望着一长串脚印,思绪不由自主飘远了。等快到了寝殿,她抬头才发现赵暨正站在殿门前。没有穿上他喜爱的华贵衣裙,头上没有顶着女子的发髻钗环,面上也不见浓艳的脂粉。赵暨露出他苍白的脸色,眼下有着疲倦的青黑,他的墨发也随意地披在肩上,大雪似帷幕般将他隔绝在了巍峨的檐下。
冷风拂过,将他的玄色外袍吹起一个角。赵暨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冷的砖石上,看着漫天飘散的大雪出神。
薛鹂这时候才发现,褪去那样不伦不类的妆扮后,赵暨的样貌其实是极为清隽的,只是眉眼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好一会儿,赵暨才瞥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寝殿。
等宫人都散去了,赵暨开口让薛鹂留下。
他指了指身旁的软毯,让薛鹂坐下,而后问她:“你这一路上应当去了不少地方,可有与朕说说吧。”
“陛下想从何处听起?”
“有什么便说什么,比如……”赵暨顿了顿,才道:“成安郡。”
听他提到成安郡,薛鹂回想起了自己绝望等死的时日,面色也不禁沉了下去。“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百姓很不好过,粮田家畜都被水淹死了,魏玠能逼着城中郡望开仓救人,却没法子治好疫病,连我也险些命丧那场疫病……为成全大义而葬送城中数万人的性命,当真是名士之举吗?他手下仅有几千残军,援兵却迟迟未到,倘若守在成安郡的不是他而是旁人,便能做的比他好吗?人人都弃他而去……”
薛鹂记得自己做了好一阵的噩梦,城中的死尸堆积如山,啃食人尸的野狗眼睛猩红,街上空荡荡的,隐约哭声伴着拉尸的木板车发出的嘎吱声,让她直至今日想起都觉得心中恶寒。
每日都有人在哭,在府门前磕头唤魏玠圣人,请他去救自己的亲眷,后来那些哭声逐渐成了骂声。
城中的人只知道是皇帝的叔父和他抢皇位,连累了他们这些庶民受罪,所有人都不想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死。
薛鹂的语气带着点怨怼,赵暨听得沉默,始终没有说什么,他连踏出宫门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尸山血海是什么,他从未见过,却也知道这些与他脱不了干系。
“要平定这乱世,谁都不能一身清白。”赵暨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偏过头去看窗外纷飞的大雪,又道:“也并非人人都弃他而去,不是还有你吗?”
薛鹂抬起眼,轻笑一声,应道:“陛下说的是。”
无论如何,她总要与魏玠在一起的。
殿内被炭盆烘得暖融融的,窗外却是风雪交加。薛鹂捧着一杯热茶,不禁想起了去年也有一场大雪,那日军中无事,她倚着炉火看书时犯了困,昏昏沉沉险些一头栽倒火炉里,魏玠揽住她,低笑着拿书卷敲她的脑袋,而后将她抱在怀里,颇为耐心的给她念书上的字句,遇到晦涩处还会解释一遍。
当时她心中有怨,一心要离他远些,说话也不大中听,有时还故意用吴郡的腔调骂他两句。魏玠也不恼火,待她说够了便低头亲吻她。
那些小事如今想起来,她心中便止不住地难过。
也不知道魏玠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平安,他也在和她看同一场雪吗?或许也在想她,盼着与她早日相见吧。
军营中也覆满了厚厚的雪,魏玠肩上发上也浅浅地落了一层。
自薛鹂走后,军中的传闻不大好听。男子多的地方,污秽便也会多起来。她在的时候有赵郢相护,军中将士不敢对她不敬,如今她走了,便有人惦记着她的美貌,洋洋得意地说些肮脏下流的话。
赵郢兴许是为了显得自己不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更不能再为了一个抛下他的女子生事惹人耻笑,对于军中的流言一概不理。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