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谁敢这样想你?你是这家里的独一个奶奶,倘或哪个下人敢给你脸色瞧,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对我说,是不是有人趁你病了给你脸色看?”
窗口里吹着凉丝丝的风,他的手却似火钳子一般滚烫。绿蟾抽一抽手,他便有些失落地放了。绿蟾一点不忍心上来,对着他笑了笑,“并没有谁给我脸色瞧,只不过是我病里丧气的话,你也当个真话听?”
他又笑了,有些书生气的腼腆,“只怕有一点真,你不肯对我说。”
绿蟾怨怼他一眼,“还说我呢?你自家不也是有事情只顾瞒着我,不对我说。你挨了父亲的打,却叫上上下下不对我说一个字,连母亲那头,也叫她瞒着我。”
闻言,何盏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高兴,彷似一场山雨,铺天盖地洗刷了他心头长期的阴郁。他细观她的眉目,含着对他的担忧。他知道,这场山雨,也洗净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嫌隙。
他有些鼻酸,复去抓她的手,“都好全了,真的。”
“去床上趴着,叫我看看。”绿蟾不放心,带着气想,他这个人,最会瞒人了!
何盏笑着,晓得躲不过,只好一行解衣裳,一行往床上去。绿蟾擎着一盏银釭跟在后头,等他趴在铺上,她也拂裙坐在床沿,放低灯照他的背。
紧实的背肌上多了好些落了痂的新疤,白白的纵横着。绿蟾伸手抚一抚,“疼不疼?”
“早不疼了。”何盏在枕上笑,有些无所谓。
静了一会,他疑惑地翻过身,见绿蟾握着绢子搵泪,小脸显得越发惨淡。他忙撑起来,稍稍踟蹰,还是搂过她,“真不疼,业已好了大半个月了。”
绿蟾歪在他肩上,淋淋漓漓的,与屋外的雨水一齐收了眼泪。何盏搂着她伶俜的骨头,好似一叶浮萍,无依无靠地落在他怀里。他想了想,不由提起本该避忌的话题,“打发去看岳父的人还没回来,想必你日夜提着心。大约是在哪里绊住了脚,明日我再打发个人去,你放心。”
“这时候,大约已走到汉阳府了。”
“算一算大约是。”何盏横见雨住,摸见她袖口还是半润半干的,便道:“我送你回房去,换身衣裳,仔细受了寒。”
绿蟾却觉得润润的贴在身上,很是清爽惬意,把脸在他肩上又贴一贴,“我今夜睡你这间屋里,不回去了。”
风拂动烛火,也拂开何盏醉心的笑意。好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刻,他一敛从前放肆的态度,变得格外小心谨慎,饶是这样,情.动起来,也免不得有些不留心。
绿蟾在他浮动的肩头,望见窗外的月,云翳正散开,滞留点点斑斓,好像月也被他撼碎似的。
月圆两日,便是中秋,箫娘耳听八方,不知哪里听见绿蟾与何盏和好的事,大早起便高兴得送东西去贺。一通忙活,比自家过节还操劳几分。
下晌绿蟾抽出空,打发跟前丫头过来谢,“我们家里也忙,来了好些亲友,少不得往屋里探姑娘的病,姑娘自然也少不得应酬她们。又要开席了,乱哄哄的,因此不得亲自过来,叫我来谢你费心。你们如何过节呢?”
箫娘满心欢喜地将人邀在榻上,眼睛里迸着好奇的精光,“嗨,我们家就这几口人,加上管家丫头们,吃饭听戏也就算混过去了。绿蟾是与何小官人怎样和好的呢?僵了这样久,兀突突的却又好了,难不成你们老爷打重庆府回来了?”
“哪有这样快?双脚走呢!这会只怕才到汉阳府。”丫头在屋里睃一圈,没瞧见席泠,搭过脑袋去笑,“姑爷挨了老爷的打,姑娘心疼了,大晚上去探望。两口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姑娘肯先去了,岂有不好的?”
说到此节,又泄了气,“只是一样不好,那天夜里下着雨,叫水汽一润,风一吹,姑娘又添了几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