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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榻上坐,“只是说不准今日泠官人几时回家。”

    两个人妄议妄猜,说着说着露浓噗嗤笑了一声,巧遮纨扇。丫头因问她:“姑娘好端端的乐什么呢?”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说起席泠几时归家,说来说去,像他已成了她的丈夫似的。议论着丈夫几时归家,在哪里闲逛,外头忙些什么……

    这些繁琐而充盈的话题,像稀疏的蝉,廊角下的铜铃,清风弄叶,组成了铺天盖地的恬淡的动静,浸入骨头缝里,密密麻麻的快乐。

    露浓不好说,把她溪水一样止不住流动的想象藏在那片扇面底下。宝蓝的扇面上绣着一直茸茸的白猫,正跳着拿爪子掏一只蝴蝶。只是不好,它空举了一辈子的爪子,恐怕掏到死也掏不着。

    将近午晌,估摸着席泠该归家了,露浓才不紧不慢地上了软轿,告诉府里是往河边包船玩耍子。老太太叫了六七个家丁跟着,果然包了艘船在那里,上去打个幌子,借故抽身,单带了丫头使轿子抬转席家。

    进了院,箫娘像是才睡午觉起来,整云掠鬓地迎出来,一时不知该把露浓往哪里引,“接了姑娘的贴,我今日门也未出,就在家等着姑娘。只是我家里穷门陋室的,怕姑娘没处落脚。”

    露浓站在院里,使丫头将东西拿到石案上,“也没甚东西,又不好打空手来,给你捎带了两匹料子你裁衣裳穿。听说泠官人升任了府丞,捎了一块墨贺他。”

    “来就来,姑娘还讲这些礼。”箫娘佯嗔假怨地,先收捡料子往西厢,又来拿那方墨。抽了匣盖一瞧,好一块精雕细琢的墨,透着隐隐香。

    她不懂,露浓与她解说:“李廷圭的墨,珍品,那年在北京宫里的娘娘赏的。我平日写来写去,不过是些闺阁里没要紧的字。送给泠官人,他写的文章,都是助益天下的,方不算委屈了这墨。”

    箫娘不晓得甚李廷圭王廷圭的,只晓得宫里赏的,必是上好的东西。忙不迭收了,引着她同丫头在正屋外间坐,瀹茶上点心,一样礼不缺。

    正屋倒敞亮,墙面虽有些泛旧,一应家私倒都是新打的。露浓一寸一寸细看,连门窗都是新换的,上了乌油油的黑漆,糊的蜜合色的窗纱,桌椅案几是暗沉沉的红。座的椅背后是长长的香案,供着白瓷花瓶,插的几枝白栀子,满屋里都是香气。

    往右边一瞧,一扇罩屏挂着竹青的门帘子,里头是另一方天地,隐隐的缝隙里,榻横在窗户底下,髹黑的,窗纱是竹青的颜色,凝重里跳出一丝隽逸。

    露浓朝那门帘子笑一笑,“泠官人睡在里头?”

    “啊、是。”箫娘看她的眼,水汪汪的眼底掩着一点迷离的向往。横竖席泠不在家,箫娘似个高高在上的主人,愿意赏她一点甜头吃,捉裙起来引她,“我带姑娘瞧瞧去,反正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姑娘坐着看也看得无趣了。”

    打帘子进去,对面墙上立着大面多宝阁,什么“珍宝”也没有,满排的书,都是市面上普通的印本,并没有谁的真迹谁的珍本。露浓走近看,大多都翻得皮也软了。还有极寻常的笔筒笔洗,砚台镇纸。

    她忽然有些为席泠心痛,箫娘身上穿的戴的一应都是好的,他舍得使银子替她办这些没要紧的东西,却不舍得为自己买一支好的笔。

    同时,她又为自己心酸,扭头睇一眼箫娘,“泠官人还真是个由衷爱读书的人。”

    “是呀。”箫娘倒很是认同,“平日在家就是写文章,写什么,我也不认得,就看他写不停。”

    露浓眼色稍沉。她连字也不认得,连他写的文章也看不懂,只会闹他。她很有些替席泠不值。又问起:“这屋里连张书案也没有,他在哪里写字呢?”

    箫娘抿着唇笑,“他原先住西边的屋子里,那里有张书案的,只是后来他爹没了,我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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