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她说着仰起脖子,“张大人,我告诉你,我今日不会让东厂的人与北镇抚司动手,但你要捉拿里面的学生,必须从我的尸体踏过去。我不是对你以死相逼,我也知道你不会怜悯我,但我可以拿我的命跟你赌一赌,我今日死了,你北镇抚司明日也要玩完。”
她说完这句话,朝执刀的校尉看去,“一个时辰之内,陛下恩赦这些学生的旨意就会落到清波馆门前,杀我的人即死罪,你们谁愿意替张大人担罪,就过来,我绝对不反抗。”
张洛道:“你怎么知道陛下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改变圣意?”
“猜的。”
她声音坦然,“虽然是猜的,但我从来没有输过,你说我玩弄了你三次,然而‘玩弄’这个词用得太险恶,那三次不过是我为了在你手下求生不得已为之,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一次都没有输过。这是我对你的理解,对皇帝的理解,对我身处世道的理解,这次我依然不会输,就看你愿不愿和我赌,张大人,我只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没有旨意下来,我就让你把我和里面的人带走。”
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面色虽然平静,肩背却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张洛看着杨婉,想起了诏狱中邓瑛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管束不了杨婉。
诚如杨婉所说,她玩弄了他三次。
第一次是婚姻,她挣脱了从属于张洛的身份束缚,第二次是鹤居案,她让东缉事厂一夜之间分走了北镇抚司的刑审权,第三次是《五贤传》一案,她逼张洛亲手处死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确一次都没有输,但却没有人说得上来,身在微处的杨婉,究竟是如何斗赢他们这些权贵的。
“赌吗?张大人?”
她又问一句。
“赌。”
张洛抬起手,“所有人退后十米,守前后二门,一个时辰之后……”
他抬手指向杨婉,“先锁拿她,再将馆内众人全部带走。”
杨婉听完这句话,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将身子向门上一靠,抿了抿唇,向张洛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张大人。”
——
养心殿内,易琅跪伏在鹤兽香炉下,杨伦和白玉阳虽然在场,却不敢在这父子二人之间参言一句,整个养心殿内,只有何怡贤敢出声劝说。
“陛下,殿下还年幼,这心里慈悲,旁人一说就动意了,您别恼得伤了身子。”
易琅抬起头道:“何掌印,旁人是谁?”
“这……”
何怡贤尬了声,皇帝笑了一声,对何怡贤道:“行了,你也老了,说不过他了。”
他说完对易琅道:“你明明知道这些人辱骂了父皇,为何还敢替他们求情。”
易琅抬起头,“父皇,儿臣不是求情,儿臣是要代他们受责,他们辱骂了父皇,犯了重罪,儿臣也恨他们,但是,这些人跪在阁老的宅门前,是为阁老求情,父皇才恩赦了阁老,接着就处置这些学生,愚钝之人,难免不解父皇圣意,儿臣不想听他们诋毁父皇。”
皇帝沉默了一阵,“既然如此,求情就好,为何要代他们受责。”
易琅抿了抿唇,“儿臣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就是有罪,有罪就是该罚。”
皇帝拍了拍膝盖,“谁教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教我这么做。”
易琅朝贞宁帝膝行了两步,“父皇,儿臣已经没有母妃了,儿臣只有父皇,儿臣明白,儿臣以前有很多做不得不好的地方,惹父皇您生气,如今儿臣长大了,懂事了,儿臣也想保护您。”
杨伦听完易琅的这一番话,不禁背脊发热,头皮发麻。
这话听起来既真切,又令人心疼。
虽然是杨婉教易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