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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惠思我
一瞬,“我也并非对魏家不满。我对朝阙之上所有一味醉心权术党争,服紫佩鱼却尸位素餐的所谓世家高门,都不满。”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孩子。

    云弥早早说过,他是不经磋磨的性情,其实并没有错。

    孝穆皇后虽早逝,但生前同皇帝情谊甚笃,两人又只育有一子。想也知道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是怎样独有的宠爱与器重,同皇帝固然是君臣,但至少一直以来——到现在为止,更是父子。

    即使皇帝迫于后宫群龙无首的压力另立新后,选的也是只有衡阳一个女儿的贵妃。

    皇帝没有给他机会,过多涉及皇室阴诡。

    但在真正临朝以后,却见识到了一种更为宏大的卑劣。并且随着渗入朝政越深,越发明白这顽疾有多么药石罔医。

    皇帝突然想通,淡淡笑了笑:“大郎,你还不懂。”

    “儿不想懂。”李承弈俯身下去,端正行礼,“阿耶仍旧是仁义君王。有些事,让儿来做吧。”

    “那你这是做什么呢。”皇帝慢慢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明白了,你哪里是不想娶,你是不想放过魏家。”

    李承弈没想到话题又绕了回来,先是意外,随即又反应过来,此时,他只是一位父亲:“旁人善始善终,未尝不可。但擒贼擒王,儿确实不打算——”

    “那老儿何等滴水不漏,你要等到几时。”皇帝摆了摆手,“无妨。也不是非得就做正妻,封个侧妃,专宠上几年,她的体面有了,你心里那股劲自然也过去了。”

    又有些不以为然:“何况女子出嫁从夫。你管她为难做什么。”

    李承弈正色道:“二十七年前,阿耶迎娶阿娘之时,难道也如此作想吗。”

    皇帝本来都在想他这儿子第一次成婚,要安置些什么聘礼了,听到这句,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你这逆子!谁配同你阿娘比?”

    一时生出惊骇,左右来回踱步:“这叫是有一些?你究竟如何打算?我都想见见这女娘了!是魏家那个三娘子?”

    “阿耶要是不想儿颜面扫地,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皇帝又是一愣,等回过味来,捬掌大笑:“莫非人家并不心悦你?”

    “那也不是!”反驳音量落下,李承弈就知道今早全败在此处,俊朗面容上终于露出一点窘迫,“她只是——”

    “行了,行了。”皇帝便拿出“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表情,“收收你那些臭脾气,我儿长得这样好,哄个女娘不难。”

    李承弈默然半晌,待皇帝又叮嘱几句,躬身退下,都已快迈步到殿外,忽听他声音在背后响起。

    “大郎,我知你或许心有埋怨,忿于我不懂你。”

    骤然有几分沧桑。

    脚步一止。

    “可我曾经,也想做你如今迫切想做的事。”皇帝的语气,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你方才说二十七年前,是,那是我迎娶你阿娘的时间,永志不忘。另有一岁,你却未必深记。”

    “十七年前,朔方溃败。”他慢慢道,“那时你不过五岁,还整日以为自己的阿耶是顶天立地之雄英。殊不知那时开始,便是皇权困住我了。”

    十七年前的八月,突厥大举进扰并州。大殷集结数万兵力,于朔方城迎击铁骑控弦,却落得主将被俘,几近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些年来,皇帝从来不提此事,简直是讳莫如深。

    然先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东突厥汗国趁前朝动乱,近数十年间先是吞并西突厥,后又逐步收服周围部落,戎狄炽强,本就古未有也。

    胜固欣然,败也未必就不能从容。

    他这番“皇权所困”的说辞,却让李承弈心中乍然生出疑窦。想要试探,皇帝却又已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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