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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希,你总有一天会名声大噪。”
没细想,我便欣喜地将几幅画,包括那张《田野间的少年》交予他,请他帮我投递参赛,一点也没去想“总有一天”这四个字包含的意味。
连着几天我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眼眶黑得像个大熊猫,我是亢奋的,除去能让阿森看到我,还有另一种叫我颤抖的可能性——
若能成名,我便不再是懦弱无能的周家子孙周希,我将有自己的头衔,或许我会收到无数橄榄枝,我有机会逃脱的。
我那时就是如此天真,以为一切会顺遂心意,但第一关就难住我。
月光冷冷撒在我的裸体,我是被剥掉皮的猎物,丢在猎人随手可玩弄的地方。
“不为谁,因为我喜欢。”我对他,温顺又欺瞒,一如近日来所做的。
白色衬衫的袖被卷起,线条分明的小臂上,一只冷硬的腕表硌得我乳肉生疼,他靠坐在浴缸边缘,双腿大开,令我站在其中,我与他近极了,他抬头,我垂首,四目相接,他将我看穿:“撒谎。”
我这人就是贱骨头,明明告诉自己别倔,到了这会儿,我又不说话了,看进他的眼睛里去。
他拥住我,往后昂去,我们双双跌落池中,四溅的水声中,我恍惚听见他无奈道:“你呀你。”
“我早知道你做不成乖猫,”月光漂浮水面,我不由得想起好久前的一天,但身后滚烫的胸膛又拉我回现实,“但我不想伤害你。”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此刻仰躺在不断晃动的水波,真像一同睡在母亲的胎腹,无比亲密,也无比恶心。
是谁召我回来,收买道士,让我这个同月同日生人,替他饱受放血之苦?是谁不告诉我真相,一次次在我迟疑之际,故作恶毒周朗,叫我狠下杀心?
我万分疲惫,他的目的早已达到了,他是唯一的周朗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我不明白。
他没有再同我做什么,池水渐冷,我扑腾着要起,他揽住我,对我说:“再等等。”
还不等我问,大厅内沉闷响起十二敲钟声,百叶窗外,非年非节的,忽然炸裂一簇一簇的烟花,窄窄的窗,好像一幅画。
兄长来吻我的耳垂:“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在心里说。
“以后都不用再可惜了,”是那年我对他说“可惜”,我可惜的是烟花易冷,回头,他的面孔随光亮忽明忽暗,嘴角擎笑,眸中有光,他说,“你喜欢的话,每年,不,每天都可以送给你。”
记忆中,那场烟火十分盛大,直照亮半个B市,持续两个小时不停歇,第二天被市民捅上网,说是权贵讨好情妇的游戏,几分钟就压下。
这会儿这个权贵和他要讨好的情妇,倒在冷水,任光渐渐冷却,我问他究竟为什么不放开我。
他闷笑,觉得逼出了猎物本性,自豪呢,但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怜:“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呢?”
他摁着我的头,埋在他胸口:“你听听,它想要你。”
我直击要害:“是他,还是你。”
他说我太聪明,太完美,但还是给了我答案:“是他。”
多么得心应手的推卸责任啊。
我安然度过这一夜,其实懂得他想教训我的是,乖孩子只能有一个主人,不知为何他临时收手。
哪知是一切磋磨开始前的最后一点仁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