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什么力气了,就是硬挺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小孙女来。
舒望亭听见门外的动静,想转头,试了两次,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他转了转眼珠,费劲地看向他们。
他一眼认出跟着舒安一起来的陈竹青。
他和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就是多了副眼镜而已。
舒望亭盯了会,眉头一点点皱起,那人有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讨厌陈竹青。
动-荡的十年,他只是没钱没能力的中学生,说不上话。
但他总归是陈家的人。
想到这里,舒爷爷眉头锁紧,勾了勾手指,像是有话要说。
舒安立刻趴到床边,撩开齐耳短发,侧耳过去,“您要说什么,安安听着呢。”
舒望亭虚弱地发声:“找对象最要找人品好,对你好的。陈家人不行。”
声音虽小,可一字一顿的,说得很清楚。
舒安没想到爷爷最后要和她交代的,竟是这样一句,她蹙眉,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陈竹青,直起身应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没说两句,舒望亭握着小孙女的手先是紧了紧,又慢慢松开,眼皮一点点合上,呼吸渐平,直至没有。
舒安趴在床头哭个不停。
舒平劝了半天才劝住。
陈竹青帮着她们家弄完丧事,又陪着舒安去后山的坟地整理墓碑。
做完这些,医科大那边已经放暑假了,舒安不需要再去。
她送陈竹青去车站。
闽镇这一年修了新路,骑自行车到县里比原先更快了。
但陈竹青深一脚,浅一脚的,骑得很慢。
那日在病房,他觉得舒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可舒爷爷病逝,他们家有太多事要处理,陈竹青没找到机会问。
两人走到车站,舒安将行李袋交给他,“谢谢竹青哥哥陪我回来。”一遍谢谢不够,她郑重地弯腰又道,“麻烦你了。”
这一年里,她对他一直很客气,无论他做什么,舒安就像被惊着的小鸟似的,怯生生地同他说谢谢。
虽然她说会把他当哥哥,但兄妹间根本不是这样相处的。
陈竹青勾住她的手腕,轻轻捏着。
舒安顿了顿,没有挣扎,只是迷茫地抬眸看他。
引起她的注意后,陈竹青松了手,“那天在病房,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那句没来由的叮嘱,忽然从脑袋里闪过,舒安红了脸颊,支支吾吾地回:“没什么。爷爷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陈竹青淡淡一笑,从背包里拿出两本英文给她。
“来的时候随手拿的,借你解解闷吧。”
舒安的英语水平赶不上他。
陈竹青估摸着这两本书,她半个暑假能看完。
若是开学,她说得上书里的内容,说明这件事在她那应当是过去了,能看的进书了,若是对不上,那就是还没从悲伤里缓过劲来。
“嗯。谢谢哥哥。”舒安将书紧紧抱在怀里。
原先陈竹青还会纠正她爱说‘谢谢’的毛病,后来就任由她去了。
他把手一扬,手肘弯起,手背贴在肩膀,行李袋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勾在背后。
陈竹青啧了声,“只说谢谢?没了?”
舒安扬脸,认真道:“哥哥再见。”
陈竹青满意地点头,“嗯。开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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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舒望亭去世,舒奶奶就陷在悲伤里无法自拔,很快也病倒了。
病床前,舒奶奶目光和蔼,搭在孙女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宽慰道:“时代的错别怪在人身上。陈竹青,待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