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园子里没有仆役,这里又偏僻,连个女使都见不到,找不到人进去通传。裴真提议道:“不若进去叩叩门?我们并非孤男寡女,并无大碍。”
百里决明进园子敲门,连声喊“寻微”,声息全无,隔着门细听,连呼吸声也微弱难闻。百里决明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踹门进去,掀开珠帘,只见白纱帐子低垂,纤瘦的人影儿静静躺在里头,孤零零一张架子床,恍若一个小小的坟茔。
百里决明惊得失了声,撩开帐子看她,苍白的一张脸儿,阖着双眼,像是死了。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起不来了?难怪一直不见人,原来是病了。百里决明暗恨自己马虎,捉腕摸她的脉,浮浮沉沉,他慌得摸不准脉象。
一只细白的手搭在肩头,裴真温润的声音响在身后:“秦少侠,让在下来吧,你去通传喻夫人。”
喻家人蜂拥进了屋,夫人略瞧了一眼,又去前头商议大事了。谢寻微病倒,比起百里决明逃离封印和喻连海被害,实在算不了什么。只喻凫春和喻听秋留在静园,同百里决明一起听裴真说她的病情。
“脉象虚弱,时有时无,昏迷不醒,施针也无用。在下行医多年,这般脉象还是生平仅见。”裴真眉头深锁,“寻微姑娘之前的确并无异状么?譬如胸闷,咳嗽,畏风?”
“那搁一般人是不对,搁谢寻微不是,”喻听秋说,“她天天都这样。”
“是啊,”喻凫春担忧地说,“表妹自小体弱,打从进了喻府,药汤就没有断过。”
“我看就是你们这帮贼心眼的虐待她,”百里决明气得红了眼,“看看这破园子,连个老妈子都不给她使唤,便是养猫儿狗儿,也有人帮着端屎端尿。全须全尾一个丫头进了你们府,才八年就养成个病秧子了!”
“谁虐待她了!”喻听秋怒道,“是她自己不要侍女的,我们送几个来,她就退几个。怎么的,还得我们跪在地上求她收下不成?”
两人乌眼鸡似的相互瞪着,裴真忙出来打圆场,让他们不要吵闹,影响病人休息。他开了个方子,暂时用着,药吊子搬到穿堂,侍女纷纷进园煎药,文火慢慢熬将起来,水汽顶着紫砂壶盖咕咚咕咚响。百里决明是外男,不能待在屋里,免得惹别人说闲话。旁人一个个退出去了,百里决明最后一个走,轻轻放下帘子,碰了碰谢寻微搭在床沿上的手。
“寻微、寻微,师父回来了,你可别吓我。”他轻声唤。
她依旧死气沉沉的,像个精致的瓷偶,百里决明看得心里发酸,也出去了。
这偌大的府,没有一个人真心关照他的丫头。喻夫人冷漠的眼神,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瓷娃娃。谢寻微身中恶鬼咒诅,对她来说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摆在家里没用处,丢了又舍不得这个先天炉鼎。喻听秋自不必说,她向来嫉恨寻微,怨寻微夺了她的风头。喻凫春虽是真心担忧,可他觊觎寻微美色,要她嫁给他当媳妇儿。他的丫头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成人,该吃了多少苦。百里决明咬了咬牙,一拳打在墙上。
“秦少侠?”裴真略蹙着眉心,面露担忧之色。
“别吵我。”百里决明不耐烦地说,忽然想起这小子是他未来姑爷,勉强换了个好声口,道,“我心烦,让我静静。”
扭过头看外边,几处屋子都半开着门,是之前歪脖人打开的。一摞摞箱笼掩在门后头,露出旧旧的方角。他走过去打开看,都是寻微的物什,是她以前穿的衣裳,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一件件,都是素色,他知道,她在为他戴孝。
又开一屉,入目一个乌沉沉的檀木盒子,上了把生锈的小锁。他拿起来摆弄了一下,小锁自己脱了,盒子啪嗒一下张开,里头掉出一本厚厚的手记。
他捡起来拍拍灰,打开看,稚嫩的字迹映入眼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