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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
    口气,对方是条连钓了三天的大鱼,磨到现在只差咬钩,他不敢怠慢。

    打响板,调弦索,鼓点急促如雨,他做足了架势,一板一眼都不敢马虎,总算熬到散场,莫青荷谢了座儿,一路被戏园子老板夸着捧着进了后台,要了茶润润嗓子,坐在妆镜前就要卸妆。

    一折子戏下来,满头珠花水钻压得莫青荷脑仁疼,刚拔出一支簪子,老板按住他的手,一叠声说别忙别忙,咱们等会还有客。

    说完往屋外使了个眼色,凑到青荷耳边嘀咕:“那师长还等着呢。”

    莫青荷轻佻的哼了一声,挽了个兰花指往老板额头一戳:“我就不知道有客?卖是早晚都得卖,我本就是卖惯了的,也没空立那牌坊,关键是怎么个身价。”

    老板赶忙赔小心:“是是是,莫老板说得对,可这都三天了,您都没让他往您跟前走过,我是怕吊胃口吊的狠了,他在军营里横惯了,说不准一翻脸给莫老板您找不痛快。”

    “我还没说怕不痛快,你怕什么?!”莫青荷朝老板丢了个眼刀,“你先出去,多找几个人把他给我拦住了,话说的漂亮点儿,别得罪人。”

    “都是祖宗,都惹不起……”那老板一路咕哝,抹着额头上的汗,走了。

    后台空了出来,大门一关,外面的吵嚷和锣鼓声都听不真切了。

    莫青荷舒了口气,把珠翠一样样卸下来,再绞了一条热毛巾擦油彩,一遍遍过水,总算路出一张干净的脸来,映在檀木镶嵌的妆镜里,风一吹,颤巍巍的。

    镜子里是顶好看的一张脸,不似普通男旦的脂粉媚气,用英朗来形容也不为过,眼睛大,眼窝深,睫毛黑匝匝围了一圈,鼻梁挺直,下颌骨微带些棱角,要是穿上时髦的白色学生装,也是丰神韵秀的少年郎。

    可惜学了戏,自小就没什么人把他当人看了。

    十五年前初入梨园行,还没有青荷这称呼,他也不叫莫老板,不过是细条条的一个少年,眼神跟小羊羔似的干净,往树下一走,落了半身阳光,五岁那年娘把他送到梨园门口,说:“少轩,你要听师父的话,过年娘来看你。”

    然后娘就走了,一走十多年,再没回来过。

    十三年后,他从莫少轩成了莫老板,莫青荷。

    下九流的门道,伶人表面风光,私下里若没点后台,也就是被人骑的命,特别是男旦,平日里不知被多少纨绔子弟觊觎,不过是混口饭吃,命好的这辈子傍一个,命不好,一个接一个的傍。

    这世上最费力不讨好的行当大概就是戏,莫青荷只记得一大群没爹没娘的孩子挤在破屋子里,永远都是冬天,枣树叉手叉脚,对称的老房子,阳光总是暗淡的白,有点蓝,睡大通铺,被子里有虱子,一个个孩子破衣烂衫,饭菜总是没有油,谁说起过年吃饺子,口水能一直流到棉袄上。

    练走圆场,腿间夹快砖头,磨得大腿血淋淋一片,背戏考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听着声记,错一个字打十下板子,贴墙练倒立,汗水呱嗒呱嗒往下淌,再好的一张脸都像个油葫芦,大寒夜练功,窗棂的雕花都覆盖着雪,一开口就呼哧呼哧往外冒白气。

    就是这么日日夜夜的熬,吃过苦中苦,做过“人下人”,最终红了,出门有专车接送,走到哪都有自己专用的后台,没他准许谁也不能进,眼下这四四方方一间屋子,堆得满满当当,墙上挂着一套套戏装,头脸,桌上摆点翠珠花,胭脂水粉,脸盆架搭着洒了花路水的热毛巾,往脸上一捂,熨帖。

    至于那些个龙套,都挤挤挨挨的在外堂地上坐着,好几个人用一面镜子,抢都抢不过来。

    天光透过铺了毛玻璃的窗棂照进屋子,仍不光亮,要点着好几盏灯才看的清楚,莫老板敞着红袍,路出里面雪白水衣,趁着这一点安闲的时间修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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