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
郑暄也是你的人?”
“我早该想到,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你让我去找司华年,又不忘提醒我让郑暄做中间人。司华年生了病,郑暄为他中途停车,刚好就停在那出事的地方。他无意中丢了绣囊,我和云碧为他去寻,绣囊便又刚刚好落在尸体边上。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她的质问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敲进傅九渊心里。
他知道她聪明,早晚会发现这些联系,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佛影之下,他转身面向班媱,抬眸便撞进她的,愤怒得炽烈而忧伤。
“阿媱——”
他刚刚开口,却被班媱打断。
“杜家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九渊吞咽口水,平静道:“半年之前。”
“半年之前?那就是在我初初上山之时,你就知道了。”班媱有些落寞。
“傅九渊,我说过,为了你,我不怕涉险。可是你万万不该瞒我,不该骗我。倘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事端,早就告诉我,或许那些孩子还能救下一二,或许清歌也就不必受人指摘。这些,你都知道吗?”
那一具具尸骨尚且才有她半身高,就长眠于阴潮之中。清歌忍了这么久都没能倾诉的心事,却被他当作打垮杜家的工具。傅九渊,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她心中希冀着他能说声“不”,却只等来一句:“知道。”
“知道你还——”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失望,“我忘了,你本就心狠,是我怀顾着旧事情意,总当你还是幼年时肆意飞扬的那个少年。”
她的哭腔越来越明显,喘息平缓中,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流下泪珠:“少年踩过血污要长大,我的旧梦,也该醒了。”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竹筱拍响,打碎月光。傅九渊听着她踏上墙檐飞身而去,也终于不再逞强去掩盖神伤。
佛像之后,一个修长人影缓缓迈出。
“教坊司的姑娘是我做主意找过去的,而你也确实尽力保下了两个孩子。你为何不跟她解释呢?”黑幕之中,郑暄的声音穿透出来。
傅九渊转动着手中佛珠,短叹一声:“没什么好解释的。”
让她误会,或许以后也就不必再涉入其中,不必再担上不必要的风险。
阿媱,误会便误会了吧。
欲成大事者要心硬,我不愿你为了我做违心事,不如自此分道扬镳。
他的心声班媱听不见,这寂静的黑夜里,她不愿回家,她想要出去走走。
不想打扰清歌,亦是没法折返去青林寺,她晃晃悠悠竟然去往了那翻出来尸骨的芦苇河堤边。此处埋下十九具尸骨,民间都传阴气极重,已是没有多少人敢再来。
淙淙流水倒映着粼粼波光,她慢步靠近,才发现,这河堤边上站立着一个人。
“是谁?”班媱轻声问。
那人伛偻着身子转过来,须发尽白。班媱凑近去看,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云雾散开,照在他的脸上,班媱这才发现,这是那日去接司华年时,帮他们搬运行李的老伯。
“小姑娘怎么会来这?不害怕么?”他的声音苍老而温厚,在冷风中显得孤立无援。
班媱点点头,笑着:“不怕,都是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缓缓神,又问:“老伯,夜这么深了,你来这里又是——?”
“来看看我孙子。”
他的话如有千钧重,敲在她的心上。班媱忽然想起那个去京兆衙门认领了长命锁的老爷子,猜想,大概就是他了。
幼童佩长命锁,可保福禄安康。战乱年代可避厄驱邪,长命百岁。长辈对于孩子最为纯挚的期许都寄托在这么小小的一把锁上,却还是没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