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骨伶仃地,显得身上的青布长袍咣里咣当。
一句话,和新君心中“不畏权阉”“直谏敢言”“铁骨铮铮”的形象大不相同。
康庆皇帝有些失望,淡淡地说“起来吧”,顾重晖谢恩,依然伏在原地,保持着恭顺、卑微的姿势。
毕竟是做皇子的时候钦佩过、惋惜过、记在心上的臣子,又是打算用一用的,康庆皇帝放缓了口气,“何时到的京城?”
顾重晖一板一眼答:“回圣上,罪臣腊月初二于西宁卫动身,正月十三日到的京城,在驿站停了两日,今日有幸,得见圣上。”
康庆皇帝嗯一声,“今日宣你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顾重晖答得实在:“罪臣愚钝,实是不知。今日进京,实如黄粱美梦一般。罪臣,罪臣年纪还不算老,如圣上不嫌弃,罪臣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罪臣三生有幸。”
这番话一说,就算是给了皇帝梯子,康庆皇帝有些意外,看一眼立在右侧的五王爷,倒也不生气:换个梗着脖子、酸气冲天的臣子,他可懒得用,人才多的是。
康庆皇帝便说:“你是哪一年的进士?”顾重晖恭声答了,皇帝想起密折上“顾重晖身染风湿、行动迟缓”的话:“身子骨可还硬朗?”
顾重晖老老实实答:“罪臣惭愧,两年前染了风湿,行动上不如从前了。”
一问一答地,气氛和缓许多,康庆皇帝闲闲地说“下去吧”,待顾重晖伏地拜别,又添一句“朕把司马打发去守皇陵了。”
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图的后路,好一些是跟着嗣子度日,膝下有儿有孙,差一些的去庄子,像司马这样,说是守皇陵,就是软禁在陵寝等死了。
一时间,顾重晖涕泪横流,整个人颤抖得像风中落叶,重重磕头“圣上圣明!”
康庆皇帝颇有成就感,听顾重晖下一句“罪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由皱起眉:你一个得罪了先帝的,朕把你赦回京城,已经算格外施恩,你不肝脑涂地报答,就开始提要求?
“讲。”康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快。
顾重晖哽咽着,“圣上,罪臣幼子是永乾十九年的举人,因臣获罪,没能继续参考,罪臣斗胆,求圣上施恩,容许罪臣幼子参与下一届会试。”
康庆皇帝是惜才之人,兼之年轻气盛,看先皇的旧臣子多半不顺眼,打算徐徐调换,换上自己的人。
听这么一说,他心中不快淡了几分,随口问:“你有几个儿子?余者可有功名?”顾重晖不敢抬头,用衣袖匆匆擦脸,“罪臣有两个儿子,长子是永乾二十年的进士,二甲第九名,曾进翰林院侍读。”
不用说,顾重晖一获罪,父子三人就卷铺盖去西宁卫了。
康庆皇帝想了想,答了一句“可”,挥挥手,侍立在一边的太监便把顾重晖打发下去了。
衙门正月二十开印,今日还在假期,康庆皇帝兀自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下了御座伸个懒腰,“也不知行不行。”
六王爷也露出失望神色,“当年名声忒大,如今一见,名不副实啊。”
康庆皇帝吐了口气,“是骡子是马,试一试便知。”
若是不行,早点换人。
六王爷连连点头,心里却想:顾重晖,真是个聪明人。
这个时候,顾重晖已经出了大殿,跟着太监往外走。今日本该休假,内阁无人轮值,受宠的亲王、侯爵、大学士们时不时入宫侍圣。
顾重晖目不斜视地缓步而行,忽然一抬眼,远远见到一个熟人,苏大学士。彼此用眼神打个招呼,就垂首望着前方了。
出了宫门有吏部的人等着,套了车,行了一段路停到吏部衙门外。顾重晖下了车,转身道谢,来人十分客气:个个都是势利眼,多个朋友多条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