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能是未经父母允许,和恋人私奔了,但那个恋人竟也没来找她。
随着两人逐渐临近生产,天气也入了秋越来越冷,方穗不再出去画画,郭萍也不再干农活,两人闲着没事在家里编平安结。
郭萍教方穗编,方穗一双细手画画时很灵巧,但花了很长时间才用红绳笨拙地编好了一个平安结。
说起孩子名字的事,方穗看着手里的平安结,面色温柔:“我之前想了好多名字,都觉得差点寓意,想来想去,最后只希望孩子平安,无病无灾,多福多乐,所以还是觉得杨多乐这个名字最好,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用。”
那还是郭萍第一次知道孩子爹姓杨,他们村里孩子名字都起的简单,哪儿会像方穗想这么多,便无所谓道:“我懒得想了,到时候随便取一个吧,还是贱名好养活。”
方穗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支钢笔,在信纸上写字。
郭萍瞅了一眼,好奇道:“你终于要给家里人写信了?”
方穗却摇头道:“我给我的孩子写信,等他十八岁时再给他看。”
郭萍觉得城里人就是瞎讲究,又不是孩子长大就见不到了,有什么话不能留到那时候再说?
似是一语成谶,方穗生产那天格外艰难,郭萍本来还没足月,一着急自己也要生了。
那天是12月25日,是山里人不知道也不在意的圣诞节,山里下雪下的早,白雪落满了半山坳。
婆婆手忙脚乱地请来了两个村里的产婆,三个老妇人忙前忙后差点应付不过来。
郭萍反倒先生出了一个男孩,因为没足月十分瘦小,哭的声音也不大,右手手腕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圆形胎记。
当时一个产婆就对郭萍的婆婆小声叹道:“这孩子看着不太好养活啊。”
郭萍听到了,咬着牙没说话,向一旁疼的已经快晕过去的方穗看去。
方穗到晚上八点多才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也是一个男孩,哭声嘹亮,方穗看了一眼孩子,笑着轻轻唤了一声“乐乐”,就虚脱地晕了过去。
紧接着方穗突然开始大出血,一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村里赶紧用一辆三轮车将方穗往镇上送,但到卫生室的时候,方穗就已经没气了。
那几天郭萍从不愿回想,她因为刚生产没跟去,再见到方穗就是被拖回来的尸体,安安静静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太好看的红色平安结。
郭萍一个人给两个孩子喂奶,她在方穗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记着一些电话号码,她去镇上有电话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方穗的父亲。
后来方穗的父母很快赶了过来,一看到方穗的棺材就崩溃痛哭,紧接着还赶来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他一直没说话,双眼发红,下巴上满是胡茬。
郭萍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方穗的遗物,包括她在桃溪湾画的上百张画,写给孩子十八岁看的信,和那串红色平安结。
但鬼使神差的,在把孩子交给方穗父母时,她听从了婆婆的话。
“她给孩子取名杨多乐,希望他无病无灾,多福多乐。”?郭萍狠下心,将自己那个有红色胎记的儿子给了他们。
一直沉默着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陡然落下眼泪,无声哽咽。
他们没有在桃溪湾多停留,很快就带着方穗和孩子回去,在离开之前,方家人要给郭萍一笔不小的钱,感谢她照顾方穗的这段时间,也有要让她封口的意思,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
郭萍却死也没收,只是在他们走之前给孩子喂奶时,悄悄抱着自己的儿子抹眼泪。
这以后方家人再也没来过,所有芜杂都被掩埋在桃溪湾年复一年的十二月冬雪下。
被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