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节
这便是“王与马,共天下”,说得详细些,应当是王导、王敦与司马睿共天下。
太子意思是,晋元帝没听刁协、刘隗、戴渊的话,杀尽琅琊王氏,才会导致“共天下”。
裴少淮笑笑,没有抬眼,继续看着棋盘,寻找落棋之处,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应道:“微臣以为,殿下想读东晋史,理应先从‘八王之乱’读起,甚至更早一些,从三国读起,而非东晋建朝。”
司马睿重用琅琊王氏,借王氏之力,出师得胜,才能在八王之乱中得势,在江左登基称帝。
这江左,可不是一开始就在司马睿手中的。
裴少淮继续不经意道:“毕竟只有先‘得天下’,才有后头的‘共天下’之说。”
言下之意,太子殿下你未曾策马夺天下,身为储君,这天下也还未到你的手中,“共天下”从何谈起?
裴少淮劝说道:“是以,微臣以为,此话与微臣说说便罢,莫教陛下听了去。”
又还有一层意思,太子若有这个心思,莫不如想想如何守住自己的东宫,而非听信什么“共天下”的谗言。
第230章
在裴少淮看来,太子出言试探是正常的。
不管不问、直接深信不疑,这才不正常。
所以裴少淮并不生气,他只是觉得太子抓不住重点、太不会审时度势,关注点完全跑偏了。
裴少淮的话一针见血,令得太子怔怔然——是的,他还未坐上皇位,谈“共天下”既是僭越皇权,也是杞人忧天。
只有司马睿才有权谈“诛王氏,独天下”。
京察事多,裴少淮忙中挤出时间,专程来一趟詹事府,不是为了来得罪太子,他把话题引回到棋局上,道:“这局棋,殿下下得可解气?”
太子不明所以。
裴少淮又道:“微臣过来,只想与殿下聊聊家常,不想牵扯朝堂事。”太子幼时失母,心思敏感,他对裴少淮带着提防之意,若是张口闭口就是朝堂事,只会令得关系更僵。
“殿下执着于与臣下棋,是陛下的缘故?”
“是。”话中带着脾气。
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童,怪罪父亲把家里的蜜饯给了隔壁家小孩。
“依臣之见,皇上不与殿下对弈取乐,平日里严苛相待,恰恰是慈父用心。”裴少淮道。
太子并无太大触动,淡然应道:“孤知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显然,这个问题他有思索过,也有人提点过他。
但一句“计深远”并不能弥补他的缺憾。
裴少淮笑着摇摇头,道:“不止如此。”
败局已定,裴少淮一直努力在棋盘中寻找落子处,还真让他寻到了一处,他双指夹起一枚黑棋,一边落棋一边说道:“殿下是皇室嫡长,生来便是储君……”
裴少淮话语顿了顿,这枚黑棋没有让他反败为胜,但帮他吃了太子两枚白棋,他主动捡起这两枚白棋,投入了太子的棋盅里,哐当作响,继续说道:“储君只能登基。”
如果不登基会如何?裴少淮没有往下说。
立嫡立长的世道里,皇室没有让贤的说法,永除后患而名正言顺,这才是最好的“让贤”。
嫡长不上位只有死。
皇帝要先为太子“计生死”,才能为他“计长远”。当皇帝发现长子并无雄才大略,担心其驾驭不了群臣,又岂会有闲情雅致与太子下棋?
“微臣看得出,殿下是极敬重皇上的。”裴少淮引出主题,道,“那便应当明白皇上的苦心孤诣,皇上在为殿下铺路。”
太子不语,面露惭色,眼眶有些红,袖下双手缠在一起,因太过用力而身子微颤。
裴少淮知道,太子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