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凉生初雨
是太子,圣上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几天吃不上饭,于是按照家里阿嬷哄弟弟那般的言语回答他,“殿下,现下才三更天,还不是吃饭的时候。”
他听见拒绝,也不气恼,一五一十地把话讲全,“母后是吃了贵妃娘娘送来的汤羹中毒身亡的,她在临走之前,叮嘱我,在见到母妃之前不许吃任何人给的任何东西。”
“所以我这几日,只喝了父皇那里讨来的茶水。”
男孩儿话还没说完,行云就听见了他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响声,在夜晚格外响亮。但他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仿佛笃定自己不会加害于他。
真怪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能当好这个母亲呢。
她来不及细想,她听完这句话就扭头去喊小芫,要她赶紧把伙房收拾出来,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现用的食材。
这是她进入这所宅子里的第一日,在此之前她只是位养在深闺的名门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要她辨认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区别,便要她往那口她和小芫两个人抬起来都费劲的铁锅里倒白米,便要她坐在灶火前为了生火吹得满脸烟灰。
他都站在旁边看着,看见她把那件好看的裙子摸得脏兮兮,看见她被锅里沸腾的、飞溅起来的热液烫到,忍不住蹙眉痛呼。只因为他刚才说,只吃母妃经手的吃食。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心道母后说的果然不错,这世上谁都可能会害他,唯有母妃不会。母妃,正是眼前人,此次进宫来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给他当母亲。
也不知道炖煮了多久,行云看着锅里烧的有些发黄的粥,用小碗给他装了一些。那碗一点儿也不隔热,烫手的很,可她不敢松手,再烫也抓着不敢放,就叫小芫再去端了张板凳,给他坐着。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着面,坐在灶台的前面,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弱光线,相对而视。
她想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银簪,单手用衣裙擦拭干净,又把尾部插进白粥里,用以验证食物的安全性,最后执起小碗里的木勺,舀了一口,塞进自己嘴里,要以身试毒。
那粥烫得很,或许是怕他饿狠了,所以连带着煮粥的整个过程都是火急火燎的。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就忽然掉了眼泪,兴许是做得太难吃了,难以下咽,毕竟第一回做吃食,没有经验,煮糊了不少,私心里觉得让他吃这种东西实在过意不去。
所以没忍住哭了出来。
“母妃为何哭泣?”岑开霁不理解,端坐在板凳上,不吵不闹,安静地等待试吃半刻后她的喂食。
她看着眼前这个今天头一回见的小男孩,瘪着嘴忍了忍哭意,解释道,“第一回当母亲,觉得自己做得很差劲。”
他肯定是饿惨了才会说这种话,“母妃做的粥是我闻起来最香的,怎么会差劲。”甚至看着碗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眼里还亮晶晶。
行云没再接话,心里只暗自下了决定,要好生抚养太子殿下,倾尽所能。至少,不能跟着她吃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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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她和太子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