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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有些难言地抬手,指了指桌上崔宇的裤脚:“回大人,这味儿不是咱们班房的……是崔大人身上的。您看,崔大人那号房里头,也没别的东西,崔大人他要寻短见,那就应是……应是解了裤腰,踩在恭桶上,才能把自己挂上木窗栏的。挂上之后,自然得把恭桶给蹬了……这不,恭桶里头的东西……就溅在他腿上了。”
裴钧听言,顿时看向崔宇裤脚的污渍,这才明白了骚臭之味何来,胸中直觉被狠狠一拧:想崔宇堂堂朝廷命官,官至正三品刑部尚书!他生前曾是个多么风光讲究的人,到死却不得不选了这么个窝囊腌臜的法子……
不及多想下去,外头传来个人声:“人在哪儿呢?已经没了?”
一转头,只见是衙役领着方明珏急步走进来。
方明珏一跨入班房便照面看见了桌上的崔宇,登时身形一晃,面色顿白,刹那抬手捂住了嘴,闷咽一声:
“师……师兄……”
方明珏与崔宇是同出于兵部沈尚书门下的师兄弟。二人虽是一前一后拜师,不曾真在一个屋檐下做过学问,可方明珏却也受过崔宇不少照拂提点,平日也要一同回孝师父,这份情谊叠着日后在官中的情分,自比闫玉亮、裴钧更厚一分,算到如今眼见崔宇就死,这悲痛也更甚一分。
裴钧心知崔宇之死已成定局,此时再留下也只徒增痛心,如此便同闫玉亮换过眼色,一边一个架起方明珏就出了班房去。
方明珏一路被他们拎出大理寺外,直走到马车边上,终于捂脸哭出来。
夜里道中无人,闫玉亮便拍着他后背沉声叹气,由着他先哭,也同裴钧两相默然立了会儿,才递了绢帕给方明珏擦脸。
待方明珏消停下来,闫玉亮低声问他:“老崔同他那媳妇儿……是不是从来就不大对付?”
方明珏揩着泪,吸了吸鼻子答:“倒也不能说不对付。你忘了?当初还是嫂子先看上他的呢,孩子也生了俩,这么多年……再不对付,也对付过来了。”
说着他缓口气,拾绢擦了把鼻涕,接着道:“只是,若换作你是个入赘的女婿,没门没户的,摊上媳妇儿是尚书大人的独女,把你官职、婚事都办好了,那你这大男人在家里……大约就说不上几句话了罢。老崔过去常说他累,说的估摸就是这个累……”
“他死前最后见的就是他媳妇儿,大约是这沈氏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不得不死。”裴钧看向闫玉亮,“老崔出事儿的时候,沈氏来我府上哭过一回。眼下回想起来,沈氏当初那话里的意思,大半是关乎老崔出了事儿,她和她儿子该怎么办的。”
方明珏红眼看着他:“你是说……有人用老崔的儿子逼着他死?”
“不像。”裴钧沉思摇头,“若要逼他死,他刚入班房就该被逼上了,何得等到如今?这期间除了沈氏,也没有什么外人见过老崔,那传话的人便只有沈氏。而沈氏对老崔不是没心的,若要知道这是想逼死老崔,她岂是那么好答应的?如此我看那幕后之人,怕是想要老崔待在这案子里帮他做事,这才选了沈氏去劝老崔听令行事。而老崔怕是不肯就范,才不得不自行了断。”
“所以……这又是蔡家的手笔?”闫玉亮顺着他话道,“想把老崔留在案子里,无非是要借审讯让他供出些咱们的事儿来,那如今晋王没了,张家不与夺权,供出这些来,获益最大的就只有蔡家了。”
“我们在这儿瞎猜也无益,不如直接去问问嫂子。”方明珏抹了把脸站起来道,“走,咱这就去老崔府上。”
说着他便拉了闫玉亮一道上车,叫裴钧也跟上。
裴钧让他们先行,自己又折回大理寺班房瞧了眼裴妍。
他到的时候,裴妍已在牢房里睡着了,身上盖着薄被,身下枕着干草,苦是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