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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身上都是泥水,妆花织金的蓝缎马面裙已经脏得不能看了,发髻上的钗环也松了,流苏直垂到脸上。阿雏一面帮她擦泥,一面数落:“你来干什么?要是被番子发现,你就不怕被抓进大牢里去?”她的马面裙擦不干净,彻底废了,阿雏丢了布,气道,“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君侯,天天爬狗洞钻姑娘的闺房。”
百里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只钻过你的。”
阿雏一瞧她这模样就心软了,叹了一声,转身去沏茶,忽然想起夏侯的事儿,转过头想慢慢跟百里鸢说,可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没有开口。好不容易有一个哥哥,却就这么死了,她一定会难过吧。阿雏又暗暗叹了一声,踅身去拿茶壶。百里鸢拉着她的裙带跟在她后面,阿雏转身她也转身,阿雏停步她也停步,像一只亦步亦趋的小狗。
“乖乖坐着,跟着我干嘛?”阿雏无奈了。
“我没来看你,你怪不怪我?”百里鸢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头瞧她。
“怪你干什么?”阿雏弹她脑门,“你不来才是对的。”
百里鸢觉得疼,噘了噘嘴,道:“那天东厂来抄云仙楼,我本来派了人要在路上把你抢走的,但是你没在人堆里。我家里有人病了,你也没事儿,我就没来看你。”
阿雏蹲下来看着她,“你家里人病了呀,要不要紧?”
百里鸢垂下眼帘,道:“他原先就有病,我给他吃了药他就没事儿了,我以为只要一直吃药就好了,可是没想到前几天又复发了,流了好多血。我叔叔说他没救了,他快要死了。”
外头的天光穿过窗洞照在百里鸢的发髻上,镀上很淡的一层银色,她抬起眼来望着阿雏,阿雏看见她眸子里深深的恐惧和哀伤。“阿雏姐姐,他会死掉吗?”百里鸢轻声问。
阿雏抱住她,抚她的头顶,“不要怕,阿鸢,会过去的,就像喝药一样,苦一阵就过去了。”
“阿雏姐姐,死掉是什么感觉?他一个人躺在棺材里,躺在泥巴里,会不会很冷?他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吗?人从他头顶上过,在他头顶说话,可他动不了,会不会很难过?”
阿雏觉得悲哀,阿鸢年纪还那么小,已经经历那么多亲人的离开。她抱紧她,道:“不会的阿鸢,人死了要投胎的。他会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去喝孟婆汤。”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阿雏柔柔地笑,“一定会的,说不定他投胎成小孩子打你面前过,你还认不出他呢。”
百里鸢没有笑容,她扭头望着窗外辽远的山峦,起起伏伏连绵成一道淡色的墨迹,渐渐消弭在云烟里。外面有风拂过,屋檐底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连成清脆的一长串,像一种招魂的调子。在朔北人死了之后都要招魂,他们在屋子里挂很多铜做的小铃铛,魂飞回来的时候会有风,铃铛就会响。家人为归来的鬼魂备上饭菜,为他们做最后的践行。
她伸出手触摸那风,好像想要触到几只飘荡的孤魂野鬼。风从指尖穿走,了无踪迹。百里鸢收回手,忽然道:“姐姐,我快要走了。”
阿雏搂住她的手一僵。
“我要回朔北了,要明年才来了。”百里鸢说。
“阿鸢……”阿雏很想哭,鼻子里都是涕泪的酸楚,可她得忍住,小孩儿还没哭,她一个大人不能先哭。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京里不安定,夏侯潋自身难保,护不住你的。你跟我回朔北吧,那里是我的地盘。我带你回雪山,我有很多金子,你想要什么都行。”
阿雏听了又想哭又想笑,“你这孩子,成天说傻话。”她吸了吸鼻子,“我是教坊司的官妓,走不了的。”
“可以,”百里鸢抬手摸她圆亮的发髻,“姐姐信我,我可以办到的。我月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