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我明白的。”郑海川点点头,“做什么事都有风险,我们在工地上干活,风险不是照样有?那也不能说怕工伤就不干活了嘛。”
他目光挪向隔壁床酣睡的小家伙,柔声道,“小禾苗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如果能全身上下一个子儿都不少,那是最好的。就算……就算真的要锯了骨头,只要人还在,其他事也能慢慢扛过去的。”
祁聿摘下医用手套,按了泵消毒液双手搓洗,闻言不禁伸出食指在郑海川脑门上按了一下。
“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当代医学?”
“就算到了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换一根人工骨。小不点儿好胳膊好腿四肢健全的,怎么就沦落到‘只要人还在’了?”
郑海川被祁聿一根手指戳得差点仰倒。
但他却半点不恼,反而在听了祁聿的话之后,巴巴地又把脸凑过去,咧开一口大白牙:“是我没文化,想岔了,律医生你大人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不知道是不是这颗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郑海川此时此刻的神色轻松而明快。
仿佛一片舒展开来的草坪,花草和树叶在和煦的风中自在飘摇,阳光下有水珠闪烁,湿漉漉的令人蠢蠢欲动。
两个人的距离被郑海川自作主张地拉进了。
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立着,距离不过咫尺。
坐着的人上半身仍赤裸,袒露的壮硕胸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露出一种诱人的蜜色。
或青或紫的伤口遍布肌肤,但都在时间的作用下渐渐消淡,此时又被刚刚涂抹上的药液覆盖成星星点点,像被雾和雪氤湿的田野阡陌。
而立着的人一身洁白,浑身都裹在白大褂下,只露出一双手和脖颈,干净得过分也禁欲得过分。那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狭长而锐利,此刻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面前青年赤裸健壮的躯体,是克制的理智中唯一的破绽。
十二楼的窗外,明月当空。
祁聿此时却觉得自己正曝于曜日之下。
面前的这双眼睛太亮,亮到周遭的昏暗与静谧都被吹散,亮到那眸色中的依赖与欢喜都暴露无遗,亮到祁聿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点快被割舍掉的小草苗,也忍不住摇摇晃晃,破土而出。
“郑海川……”
祁聿心说,别这么看我。
别用这种把自己完完全全摊开了的模样看我。
“律医生,你放心吧。”郑海川兀自不觉,伸出两只巴掌一把握住了祁聿抵在自己额前的手指。
“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行!”
青年紧紧握着男人冰凉而修长的手指,认真地许下淳朴又真挚的诺言。
“但凡我郑海川能做到的,绝对不说二话!”
曜日起了风,带着令人灼闷的喧豗热气,吹得祁聿心烦又气燥。
他注视着面前这个傻憨憨在那自说自话的人,有些好笑,有些生气,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升起。
他想问,我放什么心。
他想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事。
他更想将人按在床榻之上,堵住这烦人的嘴,掐住柔韧的腰背,用被捏得潮润的手指狠狠揉弄这一身总是硬得硌人的筋骨和肌肉,让这憨子再也说不出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话。
“……律医生?”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只有隔壁床小男孩轻缓的呼吸声,和面前人惴惴不安的呼唤。
祁聿耳边响起不久前青年的感叹——
[就是有点怪。]
[希望他走回正途吧。]
他猛地闭上眼,收回自己暴露太多欲望的视线。
别再招惹我了,郑海川。
祁聿动了动嘴唇,没有把这话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