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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能好?”
病房窗外种了一架凌霄,梁如琢指给他看,这花五月以后开,开了就好。
文羚抬起眼皮,笑他什么花都认识,别当老板了,回来做花匠。
梁如琢捏他的耳垂。行啊,只要你能好,我把自己种花盆里。
文羚闭了眼,梦见花盆里长出好多小如琢,白白软软跟在他身后一串去上幼儿园。
他们暂时住下来,文羚身体衰败的速度肉眼可见,被药剂副作用折磨得千疮百孔,梁如琢推掉了多数会议和所有巡讲,连手下带的团队获奖都没能去看看,公司全权交给温媛代理,尽管如此他仍要马不停蹄与医生研究病情细节、手术风险和术后所有可能留下的后遗症。
他把工作必要的设备搬到了隔壁,文羚要他把颜料和没画完的半幅画拿来,他起初不肯,文羚闹得很凶,他最后不得不从。
文羚每天一有力气就会去画几分钟,累了就走,画一直用布遮着,不准他翻看。
漫长又恐怖的剧痛让小孩的脾气变得很坏。
文羚常常无故把新水杯打碎,撕扯护士小姐的帽子,有时候甚至故意用力抓破他的肩膀和手臂,反复问他:“花怎么还不开?你是不是骗我?”
他的疼痛只增不减,浑浊眼睛里装满对健康事物的仇恨,一朵盛开的花一只鸣叫的鸟都会让他莫名暴怒。
上药时疼到满床打滚,嘴里脏话一句接一句咒骂着世界不公平。
文羚浑身冷汗湿透,无助枕在梁如琢肩窝里,上完药后短暂的舒适是一天里最宝贵宁静的时刻。
“叔叔……我不打针了……我们回家吧……”
“好叔叔……我实在扛不住了。”
梁如琢悲哀麻木的心颤了颤:“花没开呢。”
“你骗我吧,那花是不是死的?”
“是活的。再忍一天。”
“一天一天又一天!”
“对不起宝贝。”
诊所座落在郊外,繁茂的新西兰松笔直挺立入云,松鼠在林间跳跃,雨后大把的蘑菇钻出土地。
公路尽头有辆奔驰驶来,潇洒甩尾停在诊所门口,副驾驶先跳出一条穿白迷彩胸背牵引带的德牧犬,步伐精气神都带着一股军犬气质。
梁在野跨入诊所大门,从前台揪出一位护士小姐问清病房号,三步并作两步上电梯。
走廊有股浓重的烟味,他回头看见梁如琢疲倦憔悴趴在窗台上睡着,手边堆着大半盒碾灭的烟蒂。
“啧。”梁在野避开他,敲了敲病房门,随后推门而入。
床上的光景让他心头一震,小孩形销骨立窝在枕头里,不知是睡觉还是昏迷,怀里抱着一只毛绒小羊。
他坐下来,不忿地端详他的戒指。都这时候了,破戒指还不肯摘。
文羚忽然攥住他的指尖,喃喃叫了一声叔叔。
梁在野愣住,不自觉俯身下去听他说话。
小孩疼得浑身抽搐,虚弱地握着他,含糊哭诉:“叔叔……又疼起来了……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好、好。”梁在野顿时手足无措,想要把小孩裹起来带走,恨不得他说什么是什么,“梁二给你委屈受是不是?不治了,走跟叔回家。”
他的手还没碰着床单就被狠狠拨开,梁如琢黑着脸瞥他一眼,俯身避着留置针把文羚抱起来,缓慢在房间里徘徊,轻拍脊背低声哄他。
梁在野还没开口,随后惊见文羚在梁二怀里哆嗦抽搐,叫唤着胡乱抓起消毒盘里的镊子往梁二身上砸,尖镊子扎进肩膀,血从白衬衫底下透出来。
梁如琢倒吸了口凉气,把镊子从他手里剥出来扔回柜上,继续拍背哄慰:“没事了,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