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人终成帝王业
人纷劝:“士卒疲弊,请待他年。”刘裕不听。
准备之中,忽得段宏书信,知道刘义真安然无恙,老头子才放下一颗心,“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北伐之举,遂止不行。
牺牲无数将士、百姓人命,耗费无数钱财物力,关中得而复失,是刘裕一生最大的败笔。一切的一切,皆由他想篡晋自立的私心而起。
平灭桓玄时,刘裕的九龙绣衣只是一两件小裤衩小背心。灭南燕、平卢循后,刘裕的内衣已经全部变成明黄色。定蜀地、灭刘毅、诛诸葛长安、驱司马休之以后,刘裕冠带袍袖间已经是插金边走金线遍绣金龙,待得他灭后秦归来,皇袍应是当衬服来穿,袖领之间的龙纹云影已经不用避人了。
刘裕当时已年近六十,岁月无多,但又闻谶言讲“昌明(孝武帝)之后尚有二帝”,等不及安帝“善终”,就密命中书侍郎王韶之得间鸩杀安帝。
安帝虽是个大傻子,但他弟弟琅琊王司马德文终日侍奉左右,王韶之等人一直没机会下手。公元418年年底,适逢司马德文患病,回府修养。王韶之就用衣带把大傻皇帝活活缢死于东堂,时年三十七。王韶之是王家大族之后,至此,翩翩世家大族子弟,已经成为寒人军阀弑帝的下三滥帮凶。
《世说新语·方正》有二则故事。其一,大将军桓温权势最盛时,希望其部下王坦之女嫁给自己的儿子。按照现代人的想法,与大将军缔成儿女亲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但是,王坦之没敢答应,说要回去问问父亲王述(蓝田)。王述老头很喜欢王坦之这个儿子,即使成年后,见了这个儿子也每次都亲热地抱之于膝上。王坦之心中忐忑,把桓温的意思说了一遍,王述闻言,当即大怒,把儿子推落于地,怒声斥责说:“你怎么越来越傻啦,这么害怕桓温,士族女岂可嫁兵家儿!”其二,晋武帝时,宠爱将军胡奋之女胡芳,以为贵嫔。武帝与胡贵嫔玩樗蒲游戏,胡贵嫔性格爽快外向,与皇帝夺投矢,误伤帝指,鲜血淋漓。武帝很不高兴,瞪着胡贵嫔,说:“真是将种啊(意指其为兵家女没教养),这么粗鲁无礼!”胡贵嫔不吃这套,回嘴反道:“北伐公孙,西拒诸葛,不是将种又是什么!”言外之意是武帝你爷爷司马懿你爸爸司马昭不也是带兵打仗的吗,武帝你也是兵儿将种呵。这两则故事,皆可明白无误地表明,在两晋时期,士族门第的优越感是多么巨大,任你大将家再贵盛,再有生杀予夺之权,就是不会把我“士家女”嫁你“兵家儿”。武帝你再尊贵,骂贵嫔为“将种”,也会使泼辣的美女发怒,反唇相讥。
但是,自刘裕寒门成为帝王后,士族高门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们一是更加固执地封闭门户阶层,自我联姻,二是不得不在各个方面向寒人阶级低头,昔日朝中清显的官职也都逐渐为寒素之人掌握,从前的荣光,渐渐淡褪。如果不依附“兵家”,世家大族的身家性命随时堪忧。
安帝死后,刘裕立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帝,以应谶言帝数,是为东晋最后一位皇帝:恭帝。
恭帝元熙元年(419)八月,晋廷进刘裕为宋王,移镇寿阳。
公元410年3月,刘裕“欲受禅而难于发言”,就大集朝臣在寿阳欢宴。席间,为了试探诸人反应,他言道:“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倡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
老头子突然表示要告老退休。“群臣唯盛称功德,莫谕其意。”事起忽然,在座大臣谁也不知道这位“宋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间,宴会结束。中书令傅亮出府门走出好远,忽然开悟。他连夜返回刘裕王府,叩门请见。
刘裕马上开门召见。
傅亮行礼毕,先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