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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中)
着,像要把心肝脾肺全掏出来那般,无声地落下泪来。

    一滩泪水浸透床单,手脚也愈发冷了,唯独脑袋火烧似的疼。她早已决定自己不该再爱他,因为她觉得相爱的人至少要倾听彼此的想法,如果他都看不起她,又如何能称得上是夫妻。可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又本能地感到了难以抑制的痛苦。或许是她想通过伤害他来证明一些他不说出口的东西,或许是她还爱慕他,作为苏青瑶爱慕徐志怀……如同踩着高跷装了一辈子小脚的女人,脱了尖尖细细的小脚鞋,反而不会走路了。

    太多感情堵塞在喉咙管,她一张嘴呼吸,便翻江倒海地干呕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苏青瑶扶着床榻坐起,从枕头套里掏出一张发皱的纸条。

    是家庭医生偷偷带来的。

    上头写着时间、地点,以及一条于锦铭的留言。

    他说,他会先挑衅徐志怀,让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边,再借杜老板的名头,假意从中调和,将他约出。等徐志怀一出门,她便抓紧从后门逃走,他已经买通了一个打扫卫生的杂役。等到了约定地点,他会来接她,然后跟贺常君一起,趁夜色离开上海。

    苏青瑶攥紧纸条看了又看,最终合上眼眸,一阵死寂后,她拿定了主意。

    她下床,将纸条撕碎,冲入下水道,接着翻出自己这段日子积攒下的稿费,吃力地从衣柜底下抽出一个皮制的手提箱,打开,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拾行李。

    她先去翻首饰柜。柜子最里面有一个落了灰的匣子,打开,是一些金银玉器,她母亲留下来的,与徐志怀不相干。然后她打开衣橱,取出几件换洗衣物,裹住稿费和首饰,迭好了放进去。

    “咔嚓!”苏青瑶合上旋钮,心也为之震动。

    她竖起手提箱,坐到床边,头晕得厉害。抬手一摸,火烧云似的,从额头到脖子,都烧得滚烫。苏青瑶摸了两圈,竟吃吃笑出声。天晓得,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想过离家的场景,但没有一种像现在这般狼狈。

    的确,正如徐志怀所说,一切是她自作自受。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去承担。

    苏青瑶脱下婚戒,郑重地摆在琉璃灯下。

    门缝外,一阵窣窣的议论声。

    是小阿七和吴妈。

    “先生还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真是吓人。”小阿七凑到吴妈跟前,竭力压低嗓音,声儿柳絮般从嗓子眼往外飘。“唉,你说白天来的那个外国人是谁啊?你见过没?”

    “这还不清楚?咱们太太的姘头。”

    “啊呀,太太吗?不可能的吧。”

    “哼。我早看出来了,她就是那种不安分女人,活脱脱一个骚蹄子。”吴妈道。“可怜先生,沾了这么一个不检点的破烂货。”

    “可是、可是太太人那么好,她做那种事,总归是有原因的吧。”小阿七小声辩驳。“太太对我很好,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你个小丫头不晓得外头的世界有多险恶。那些工厂里的女的,一天做十个小时的工。再看她,吃好的穿好的——更别说乡下的女人了,一年到头没个歇,伺候老、伺候小,小孩也在水稻田里生。”吴妈冷笑。“她有什么不知足?先生已经对她很好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阿七,你将来可不能这样,嫁到夫家就要有当媳妇的样子,话要少,做事要勤快,不要自作主张,更不能和丈夫怄气。你只要肯吃苦,把家操持起来,生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也成了家,你日子就好过了……当然,你也要把眼睛擦亮,找个肯吃苦的老实男人。”

    小阿七听后,瘪瘪嘴,不吭声。

    她觉得吴妈这番话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上个所以然。

    恰在此时,楼下响起电话铃,“叮铃铃、叮铃铃”,脆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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